制盐其实并不容易。
虽然在原来的世界,食用盐到处可见,尚分加碘盐、无碘盐和低钠盐,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大包,几个月都吃不完,但是在古代实行盐铁专营,食盐产销是国家相当看重的部分,老百姓只吃得到粗盐,若非盛世,一斤盐百文钱是常有的价。
盐产地少,难寻,按产地分类大致分为海盐、矿盐、湖盐、井盐和土盐五种。
部落族人吃的都是粗矿盐,没有经过任何手段提纯,然而矿盐现在把握在胡狼族的手中。
再者,此处是草原,隔壁是群山,远离海洋,提炼海盐的可行性已经被彻底碾死了。
湖盐制取需要寻找盐湖,土盐又称碱盐,依赖盐碱地。草原茫茫无边,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就算找到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大山另一侧又有敌对势力坐镇,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山找盐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
“库,我问你,山脉另一头可有雪山?”
“雪......山?雪是什么东西?”
也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热带地区,从来没有见过撒盐空中差可拟的景色。
“就是那种特别高的山,顶部看起来是白色。”
“嗯...没有。”
“那山脉附近可有河流湖泊?”
“嗯......这个问题问族长可能会更适合一点,他经常带队远猎,进山次数很多,不过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那就对了。
库的回答无异于再给吴廖的心中放入一颗定心丸。
湖泊河流中的水无非冰川积雪融水、降水和地下水三者组成,此处无雪山,少降雨,那处水潭的形成只能是来自地下水。
地下水富含各种矿物质,加上草原上气温高,水蒸发快,水中含盐量相比淡水可能较高,只要稍加“亿”点点提炼就容易形成某种类似于盐井的卤水,说不定会比想象中更容易提取食盐。
“祭司大人,您刚才问这些问题,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小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吴廖。
“没错。”吴廖心满意足得点点头,心中不由感叹小白的聪慧:“我刚才就是在确认一件事。你们吃饭时用盐块涂抹在烤肉,有没有发现它越用越小了?”
“嗯?盐块越吃越小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问题吗?”鹭挠挠头,歪着脑袋。
库没有做声,安静得端坐着,观察三人的讨论。
“变小是因为盐涂抹在了肉......”登时,如一语点醒梦中人,小白睁大眼睛,目光泄出些许吃惊,神色透露着茫然:“是啊...既没有把它碾碎,也没有直接吃进肚子里,只是轻轻抹了抹,为什么比肉要坚硬许多的盐块会越涂越小呢?”
吴廖伸出一根手指,煞有其事的解释道:“那是因为盐块融化了。”
“融...化?”
“盐这种东西遇到水和高温,就会变成液...水一样的状态。而我刚才问库的问题,就是在确定,水潭里的水中就有我们吃的盐。”
鹭、小白和库纷纷难以置信得惊呼出声:“水里面就有盐?!”
“这怎么可能?”躲在帐外的族长听闻,不知置否的摇摇头,悄声对鹰讲道:“盐可是战士的生命,如果几日不吃盐,战士的身体就会变得软弱无力。即便部族里的女人,也需要少量吃盐,一直不吃盐的话,走路都发晕,更别说生崽了。如果真就像祭司大人说的那样,我们喝的水里就有盐,那......”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吃盐了?只需要大口大口喝水就可以?”鹭兴奋道。
果然。
吴廖心中道:早就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小白聪明机智,喜研究琢磨,库或不擅长思考,但是是善于观察,大概也就鹭这个烂漫的女孩心直口快了。
盐的作用不仅仅在于补充人体日常所需的电解质,不然他为什么还要费力在这传授制盐之法呢?
“当然不是喝多少水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比如猎手远猎需要长期驻扎野外,没有盐的话难道要背好几壶水么,而且水中除了盐还有很多其他有害的东西......具体给你们解释也解释不通,专心看我操作吧。”
吴廖将盛满清水的陶碗放在火炬上,而后就是慢慢等待水烧开。
其实他的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脑海中的这些理论终究只是理论,从小到大吴廖都并没有亲自动手实践过。
凭这些简陋的工具到底能制出多少盐呢?
“水翻腾之后继续烧,直到剩下十分之一的时候......”
“......大概这么多,刮掉碗壁上的白渍,然后继续加水煮沸,这个过程反复持续五次......”
吴廖从背包中取出仅剩的最后一件短袖衬衫,将白色的布料蒙在空碗的碗口。
他很想用备用的两双黑袜子作为滤布,但是......毕竟是要吃下去的东西,思来想去还是作罢了。
“过滤出来的白色碎沫是有害的东西,直接倒掉。将滤下来的水再次放在火上烤,木棒不断搅动,直到烤干......”
众人围观下水汽蒸腾,碗边渐渐有透明的晶体析出,木棍搅拌下越发粘稠。
待水份完全炒干,终于,微微白色的粉末清晰得浮现在陶碗底部,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克左右。
“好神奇,水里真的有东西!”鹭的眼中绽放着炙热的光芒,目不转睛观察着碗中之物,手指迫不及待的戳上去,蘸上少许塞入口中。
“嗯!真的是盐!和盐的味道一样!”
吴廖抬起胳膊揩了揩额顶从发根渗出的汗水,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充当搅拌棒的木棍。
有咸味,微涩。
“祭司大人!您真的从水里找到盐了!”
族长冲入大帐,扑到碗边,指蘸尝盐。
鹭诧异道:“阿爹?您怎么......”
“真的是盐!竟然真的是盐!有了这些盐,我们就再也不需要让觉醒血脉的战士翻山冒险了!也再也不用担心盐不够吃了!”
鹰寡言少语地站在狼头身后,面庞不见情绪起伏,唯一双眼睛凝视着吴廖的面庞。
“这两人什么时候来的?”突然闯入的看客打乱了吴廖的思绪。
“小白、鹭和库,你们再去打三桶水来,等会儿给你们示范用草木灰制盐...族长大人,看样子您已经偷看很久了啊。”
狼头虎躯一震,尬笑两声:“祭司大人,对不起......”
吴廖慌忙摆手:“别别,我的意思是您想看大可光明正大的加入进来,反正制盐法迟早也要让族人们掌握。”
族长郑重点头:“祭司大人,您尽管吩咐,全族上下绝对听从您的安排。”
须臾间,吴廖觉得自己就像是山大王,大当家的下令,二当家的溜须拍马屁。
“不过在谈这件事情之前,族长,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狼头眨巴两下眼睛:“什么事情?”
吴廖收起情不自禁地嘴角,认真道:“关于部落搬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