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凝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狗皇帝坐在桌前,茶杯悬在手上并未动弹,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烛光中,他的侧影像一幅静止的画。
他听闻动静,看向她,脸上的红印已消了大半。
“醒了?”
和凝顿了顿,“嗯。”
皇帝起身要走,她叫住他,“皇上!”
“何事?”
“臣妾不知昨夜醉酒后发生了什么,太后便叫臣妾到永寿宫问话,臣妾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何错,便在那永寿宫门口跪了足足三个时辰。要不是皇上来了,还不知要跪多久,皇上,你看~”
和凝梨花带雨地从被子里伸出玉足,膝盖上乌青一片。
皇帝一步步走过来,空气中的气压越来越低,他黑色幽深的眸子看着她。
和凝极少看到狗皇帝冷冽逼人的样子,想必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幽深的眼睛。
“朕可以允许你在宫中飞扬跋扈,但决不允许你污蔑太后。若是不知道犯了何错,让你的宫人提醒你!”
他的语气冷冽,压抑着毁灭的怒火。
她终于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好一份母子情谊。
所谓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不容其他人在眼皮底下谄媚。
和凝睫毛微颤,双眼含着泪光,一股凉意从后脊爬到头顶。
这么一想反倒让她安下心来,互相利用的角色要比情爱来得简单,容易把握。
皇帝转头缓解情绪,再次看她时换作平日对她的样子,轻轻敲打她的额头。
“爱妃不要淘气,好好休息。太后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在保护她受欺负的儿子。”
和凝也恢复平日的常态,向他挑眉,盈盈笑意。
“欺负?臣妾怎敢欺负皇上?”
皇帝俯身迫使她倒在床上,皇帝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的红印处,正好一手。
二人对视几许,和凝丰盈的唇微张,上面还留着他的咬痕。
“皇上昨夜可舒爽?”
他低沉地答应,“嗯。”
“不过爱妃宿醉,已经全忘了,可惜未见朕的雄风。”
皇帝撤离出鸾帐。
“朕已命人把你宫中的酒全部倒掉,爱妃以后切莫再沾酒,宫宴也嘱咐宫人给你把酒换掉。”
什么?
她的酒全部倒掉了???
和凝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想要去偏殿看看酒坛子,没想打狗皇帝离开又折返,就像知道她要去哪里似的。
她光着脚站在原地定住,又连忙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皇帝就站在殿门口,二人隔着琉璃屏风,数丈的距离。
“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受风寒。”
“皇上能否回答臣妾一个问题?”
“说。”
“皇上为何要答应臣妾的条件,将臣妾纳入宫中?”
“你可曾记得你对朕说的话?”
“什么?”
她说了什么?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不知道狗皇帝指的是哪句。
皇帝叹口气,“算了,你不记得了。”
她的心要在他这里。
他不管她的身份到底是谁,但是一定要对准他的对手。
“朕告诉你,因为你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孤身一人,入宫后你自当把朕视作唯一。宫中后妃来来去去皆可,但你要永远陪着朕,永远。”
最后一个词拖得重,不知皇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和凝担心自己出宫之路并不会容易。
狗皇帝需要的是对他忠心,成为他搅动后宫与朝堂的利刃呐。
但那话中的寂寞之感是怎么回事,他是在同情她是孤女,无依无靠?
她走下床,跪在地上。
“恭送皇上。”
皇帝背着手踏出长乐宫。
此夜,雨露未干,遍地沾染银月光泽。
皇帝走在清冷的巷道中,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
——
狗皇帝走后,和凝一夜未眠。
前半夜在理清头绪,做准备逃出宫的准备,后半夜挑灯夜战,拼命抄写《女诫》。
等到卯时更声敲响,她揉揉自己的眼睛,跑到长乐宫的水井打水,就着冷水冲到自己身上。
冷水淋头,脑子顿时清醒多了,她穿着湿衣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
那颗木樨树下的秋千依旧在,她和狗皇帝那夜真有那么疯?
和凝摇摇头,再也不能直视那个秋千了。
她回到殿内换上衣裳,快速走向耳房。
非烟、非雾和几个刚来的宫女都在睡觉,非烟淋雨伤势严重,和凝叫醒非雾。
“娘,”
她捂住非雾的嘴巴,“走。”
非雾悄悄穿上衣服走出耳房,“娘娘,咱们起这么早干什么?”
“卫嬷嬷待会儿要来,本宫今日出宫看诊,可不能大清早被她毁了好心情。你让小德子备轿,咱们这个时间就出宫。”
一开始她就要给卫嬷嬷一个下马威。
“哦,好。”
和凝的软轿与进宫的文武百官相遇,众人对她神色各异,虽百个不情愿,但皆恭敬行礼。
刑部尚书段大人见是她的软轿,与同僚躬身,“月嫔娘娘真是仁医,这么早就出宫看诊了。”
微风拂过,吹起车上的珠帘,露出女子的唇红齿白。
“段大人过奖了,卯时已到,诸位大人先去上朝吧。”
软轿摇晃着走向宫门口,空气中尚存一丝灵犀香气。
同僚们嘀咕着,“看样子,月嫔娘娘不像传闻中那般魅惑皇上的妖妃呀。”
段楚屹轻哼一声,“月嫔娘娘机智过人,此番不过是有奸人作祟罢了。”
“今日百官中提立后之事的,仍不在少数啊。”
段楚屹,“难不成皇上一日不立后,他们就一日提此事?”
“似乎有这势头。”
段楚屹摇摇头,融入涌向紫宸殿的百官之中。
——
来到和氏医馆,门前的骷髅护卫威严肃穆,大门尚未打开。
和凝下了软轿,走到后门,敲敲门扉。
扶风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来开门,“谁啊?”
见是自家娘娘,扶风皱眉,“娘娘,你怎么两眼青黑,像个鬼似的?”
和凝瞪大眼睛,说她像鬼?
“赶快给本宫开门!”
扶风打开门,当即被敲打了好几下。
和凝在屋子里照照镜子,才十八岁的年纪,只熬一夜就成这样,身体太差了。
扶风瞧着她的打扮和异常举动,抱臂像个小大人。
“娘娘又闯祸了?”
“没有。”
扶风看向非雾和小德子,二人急忙给扶风说小话。
扶风,“啊?”
“嗯?”
……
和凝翻找药柜的空隙,转身看三人,三人就规规矩矩站着,她一转身,三人又开始说话。
“皇上没动怒?”
“哦,还有呢?”
……
“都给本宫闭嘴!”
和凝拿出一瓶药扔给非雾,“这个涂在创口处,三日不能碰水。”
一瓶药酒扔到小德子手上,“这是擦外伤的,没破皮的跌打损伤可以用。”
接着一边嘀咕一边走到空置的房间,“特么的,居然给老子药酒都倒了,真是狗。”
扶风挑眉,小德子和非雾互看两眼,不出声。
他家娘娘骂皇上还骂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