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嬷嬷平日里苛责宫人的名声远扬,难道你自己不知道,暗地里树敌多少,没有自知之明?”
卫嬷嬷哀怨地看向太后,指着伤腿。
“太后,老奴鞠躬尽瘁半生,都是为了这大梁皇室啊!月嫔她是在污蔑老奴啊!”
和凝两眼含泪,“就应着臣妾出身卑贱,臣妾在宫中受尽欺凌,皇上不在,连太后身边的卫嬷嬷也欺负臣妾。”
谁不会哭?
太后见状,拍桌,“月嫔,是不是你干的?”
“太后,臣妾受罚后白天出宫看诊,晚上挑灯抄书,哪有时间使这些把戏?更何况臣妾哪里去找这滑石粉呢?”
“檀统领,这滑石粉,哪里最常见?”
“回太后,在玉作坊最常见,京城中的玉作坊非常多,但都在北市,距离娘娘医馆所在的东阳门街甚远。”
太后蹙眉,就算认为是月嫔所为,派人去宫外查,必定是查不到的。
为一个宫人派禁卫军去查,不合规矩。
卫嬷嬷,这次你就受着吧。
否则,皇帝那边也会觉着哀家对月嫔太过苛责,动手也不能明面上动。
“既然如此,檀统领在宫中看到可疑之人,及时向哀家禀报。”
“末将领命。”
和凝挤出两滴泪,用绢帕擦拭,看檀道济走了,应是没事了。
滑石粉是她老爹在时留下的。
在没入宫之前她倒腾家里留下的财物,发现此物,打算拿来防身,不过用在卫嬷嬷身上甚好。
“月嫔。”
“臣妾在。”
“既然卫嬷嬷受伤,就不来你长乐宫训诫了。”
“是。”
这再好不过。
“改成月嫔来哀家宫中,由卫嬷嬷监督你学艺,训诫宫人。”
和凝抬头与太后对视,这太后在深宫这么多年,真没白活。
不过太后,你也不会想到我还有后招呢。
“臣妾遵旨。”
——
从永寿宫走出来,她的神情冷冽。
小德子瞅着自家主子不悦,想哄她开心。
“娘娘,明日便是七夕节了,咱们宫里也挂上彩灯吗?”
“当然要挂,让那个小李子专门挂彩灯,多挂些,挂上明日点,本宫要让长乐宫看起来漂漂亮亮的。”
“是。”
小李子做好珠灯,得知又来了新活,面露苦涩,这是跟灯过不去了。
——
回宫后,和凝早早歇下。
小德子和非烟、非雾来到庭院隐蔽处坐下,分食他家娘娘赏的巧果。
得知卫嬷嬷摔断腿,三人悄悄高兴一阵。
“她这么一摔,日子要好过多了。”
“是啊。”
“不过,皇上最近几日都没来长乐宫。”
“那肯定啊,朝中大臣闹着要立后,皇上去哪个宫都不自在,索性哪都没去。”
“这样啊。”
“你说咱家主子会不会登上后位?”
非烟、非雾摇头,眼睛满是质疑。
“你看咱家娘娘那德性,像凤仪万千的皇后吗?”
“严肃起来像。”
“疯起来不像。”
——
七夕。
大臣沐休,后宫也免了繁文缛节。
皇帝来到御花园,看到她匆匆经过的背影,一闪而过。
二人距离不远不近,说没看见,不行礼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不知道,她又在忙些什么。
去永寿宫时她总是埋头,不敢与他对视,有些反常。
似乎在有意避着他。
皇帝看向一旁的吴公公,“她这是去哪个方向?”
“回皇上,月嫔娘娘像是朝辛者库去的。”
吴公公屁股挨板子还没好全,幸好月嫔差人给他送了特制创伤药,痛感渐轻。
伤是因她受的,药是她送来的,这月嫔娘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呐。
眼见着,又在作妖了。
——
和凝身着云英紫裙,外罩碧琼轻绡的薄衫,双耳带着白玉坠子,脸比之前瘦削了些。
她穿过御花园,走在少有人经过的巷道中。
小德子在身旁提醒,“刚才皇上在娘娘背后。”
“是么,没看见。”
看见了也不想理,妨碍老子斗法。
——
来到辛者库。
里面的宫人皆在辛苦劳作,推磨,搬运沙石,挑水,推粪车,扫地擦地,所有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们在做,没有半分节庆气氛。
管事姑姑拿着鞭子站在院中,看着宫人干活,哪个不顺眼就打哪个。
姑姑瞥见她站在门口,殷勤着赶过来。
“月嫔娘娘,不知到此所为何事?”
“本宫要你这里的一个人。”
说完这话,干活的众人皆抬起头,看她一眼。
仿佛在说,会不会是我?
入了辛者库的门,只有靠外面的人捞。
姑姑笑脸相迎,“娘娘,这辛者库的人,以前都是跟着有罪的主进来的,你确定要放在你宫里?”
“本宫自有打算。”
“娘娘可是要找叶南?”
和凝点头,“她在哪儿?”
虽然听闻叶南的事情,但从没见过她的人。
姑姑,“她呀,刚推粪车出皇宫,要过半个时辰才回得来。”
“那本宫在此等候她。”
“哎哟,娘娘,您是主子,怎么能让主子等奴婢过来的道理。您先回宫,等叶南回来,姑姑我让她亲自去你宫里。”
上次连吴公公安排,叶南都不来,这姑姑是在糊弄她。
“不必,本宫没那么娇贵。”
巳时已过,她的额头已渗出汗液。
辛者库中树荫极少,也是为惩罚这些犯错的宫人。
一个漆黑的粪车推进院子,粪臭伴随着飞虫,一众人散开。
推着车的宫女,挽着袖子,手臂上全是疤痕旧伤,十分狰狞。
和凝对上她的眼睛,此人面容端正,三十来岁。
应着常年劳作,两颊已经瘦的凹陷进去,肤色蜡黄。
但双眼放着光亮,透着威慑和打量。
就像某个江湖高手归隐后,遇到个初出茅庐的浑小子,那种自上而下的审视。
和凝自然不怕她。
“你就是叶南?”
“是。”
姑姑向她挥舞鞭子,“看到娘娘还不跪下?”
叶南利落地将粪车放一边,给她行礼。
“娘娘千岁。”
和凝见周围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一个是皇上宠妃,祸乱后宫的正主,一个是冷宫黎妃的亲信。
“请起,借一步说话。”
叶南低头,跟着她来到辛者库外面,此时马上要到午时,巷道内没多少人。
和凝让小德子退到一旁守候,只留她与叶南说话。
她拿出一锭金子,“这钱你拿着,买些吃食,像样的衣服。”
叶南转头不理她,右手搭在左手臂上。
“奴婢受不起。”
“若是你到本宫宫中,少不了钱财赏赐,本宫还可许诺你掌事嬷嬷的位子。”
叶南挑眉,再次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一番。
宫里消息传的快,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就是皇帝破格纳入宫的医妃。
一个毫无家世背景可言的女子,要想在后宫站住脚,不是易事。
最近皇上与她酒后荒淫传到太后耳朵里,自是没好果子吃的。
想要把她纳入麾下?
叶南轻哼一声。
“娘娘可知,掌事嬷嬷是正三品,奴婢一个在辛者库的四等宫女,要是升到正三品,就跟野鸡变凤凰一样,不是不可能,就是少见了些?”
……
野鸡变凤凰?
叶南再次补充,“我不是在含沙射影,娘娘,我是实话实说。”
和凝直视她。
“事在人为,本宫相信你一定是识时务的人。”
“奴婢恕难从命。”
她早已发誓,只效忠冷宫里的那位。
除非人死,否则她就不会侍奉二主。
叶南转身要走,和凝悠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若我能让你去冷宫见黎妃一面呢?”
叶南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