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人对着自己鸡爪上的第二根尖爪,念叨了一句:“来将你的东西收回去!”
白墨不明白这话是对谁说的,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门口一声脆响,声如洪钟十分刺耳。
“我不是说了再多关他几戒日,为何现在就提了他上来?”
这语气中带有十分不满,言语间已经大步流星地迈进了屋子。
白墨刚朝门口看去,就见一只肥而大的脚,已踏到他眼前,幸好他反应敏捷,迅速将头朝后退闪了下,才避开了这一脚踩到他脸上。
还来不及怒骂此人的冒失,他就已经认出来者正是之前绑他那个花斑胖子,当即怒喊道:“你快把我给放了。”
那花斑胖子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那只貌似公鸡的人跟前,那公鸡无语地摇了摇头道:“你要绑人绑你那去,干嘛要让招风帮你看着,搞得招风很不满,这不、不干了,将人给我丢了出来,再说你与此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用绵绵?”
“哼!你别小看了这人,心肠是很坏的,先前我在石灵处,遇见这家伙昏睡在地,便打算上前看个清楚,谁知差点被他杀死,你说杀人该不该偿命?”
白墨一听,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绑。
忙急着替自己申辩:“喂!我说……鸭梨!你懂不懂杀人偿命是什么意思吗?你这不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的,我怎么就要偿命了?”
“你少狡辩,若不是我反应敏捷,智勇双全,早就死在你手中,如今我活着都是靠我自己,而你确实有杀我之心,这就是有罪,无须抵赖。”
那花斑胖子说罢,腰身一弯,低附向白墨横眉怒道:“我不叫鸭梨….”
一边的那只公鸡也跟着强调道:“我也不是公鸡……”
一听这话那胖墩墩的家伙原本一脸愤然,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继而转身对着那只类似公鸡,却不是公鸡的家伙道:“之前我就说了你像鸡……”
“你闭嘴……”
鸭梨话还没说完,就被公鸡给堵住了嘴,警告道:“你若如此,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鸭梨原本就比公鸡的骨架子大,但是被公鸡扼住他没有脖子,却差不多在脖子的地方,双手在身侧噗嗤噗嗤地拍打了几下,做了个妥协的手势。
公鸡见他规矩后才松开手,神色淡然地看向地上白墨说道:“我叫悯慌。”
鸭梨也随即自报家门道:“我叫毛豆。”
两人均一本正经之色,白墨却不在乎道:“你们能不能先给我解开再说,我这样躺着看你们也看不清楚,你们这样看我也觉得奇怪,咋们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姿势,好好谈谈?”
毛豆喝道:“...不行。”
白墨一眼瞪去,看这家伙长得脑满肥肠的,怎么心胸却是个小肚鸡肠那般狭小,可嘴上却讨好道:“我之前的确是仗着自己比你大欺负了你,可是如今你比我大,也欺负回来了不是,我老家有一句至理名言,‘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互相也没占好,趁现下我们都还不算,结下什么大的梁子,不如就这么算了,日后也好再相见不是。”
说着,还将身子挪动到毛豆比较顺手的方向,就等着对方给他松绑。
一旁的悯慌将一只尖爪,轻轻在自己鹰钩鼻尖划了两下,看着地上讨好求饶的人,神色之中露着不明意味。
毛豆本身长得非常有喜感,怎么看也是一个很随和好说话的,却不想他思量半晌,还是不答应:“不行……”
…….
就在白墨快要绷不住,当即就要破口大骂时,又听对方又道:“那你还得给我道歉……”
“……”
内心的火苗尚未成势,就咩个儿了下去。
道歉……这还不简单!
再说,道歉也不丢人,白墨脑中一个大转弯后,嘴已经在高速上:“行,我道歉。”
“就这态度?”毛豆目光一愣,对这个道歉表示不接受。
要不是白墨身体到了极限,以他的暴脾气,还真不想对这么个东西低三下四,抬头对上那对只有绿豆大的眼睛,咬了咬牙,我忍!
“先前我仗着自己比你大,用石头压你…….是我不对,请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个小人吧!”
他现在只想立马从那变态的绵绵中挣脱出来,虽然对这个道歉的诚意完全保留。
但他还是觉得面子有时候丢一丢,也不是要命的事,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绵绵回来……”
白墨四肢早没了知觉,只看见一条细软如蛇的东西,从自己身体上游走而去。
那东西焰红如枫,沉涩无光却像是个活物,悄然绕到了毛豆粗短的脖子上围成了一圈,不细看,当真以为是一条不起眼的项圈。
白墨之前就知道这东西很邪门,什么法术都无济于事,不过看到这一幕,多少还是被惊到,须臾的离神后才问道:“这是什么?”
毛豆顿时得意起来,骄傲道:“绵绵是我最好的朋友,独一无二,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听我的话,只跟着我……”
白墨并不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可这家伙显然智商不在线,答非所问。
一旁悯慌很绅士地搀扶起白墨,到屋子内侧一个矮木榻之上坐下。
刚坐在木榻上,白墨身体瞬间有了反应,而那种反应并不好受,像是万蚁在啃噬,细密的酥麻之中,带着针扎的疼痛,痛得他惨叫不止:“你好歹毒啊!我用石头轻轻压了你一小会儿,你居然这样恶毒,困我这么久,你……当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在一旁的两人被叫得心烦意乱,特别是毛豆,见那男子在木榻之上滚来滚去,没忍住回道:“你这可怨不得我,绵绵本来就很温顺,谁让你自己一直挣扎,你不挣扎不就没有这般罪受。”
一边叫痛的白墨一边回怼道:“要是你被谁绑了,你不挣扎?不挣扎那是傻子……”
当他稍微能感受到四肢与自己还相连着时,才慢慢不再鬼哭狼嚎,或许是体力实在不支,反而肚子叫声更响。
悯慌不由皱眉,僵硬的扑克牌脸上,有了一抹隐忍的笑意:“我看小公子也饿了吧,若是能走就随我去进点东西吧……”
一听这话白墨便一个蓦地从木榻上翻了起来:“好,这就去……”
说罢又想起这一屋子站着的人,立马回道:“为什么我叫了这么半天他们也不醒?”
他刚刚那般夸张地鬼哭狼嚎,一半是因为真的疼,一半却是想将他的这群朋友闹醒。
可奇怪的是,他那动静,就算是个死人也该给闹活过来,这群人却纹丝不动!
毛豆大笑一声,接过话题:“你就算在他们耳边打雷,也是不会醒的……此时若是有谁想杀了他们,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为什么?”白墨忙问。
“他们都中术了呗!”毛豆回答。
“那他们怎么才能醒来?”白墨顿时严肃起来。
毛豆端得是旁观者的姿态,悠然答道:“解术了,就醒了呗!”
“咕噜咕噜”肚子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算了,白墨是真的饿了,没法集中精神想事,想着等吃饱了再说,他看向悯慌,“呃...麻烦悯慌,大哥,能不能给我弄点吃得来?”
与此同时,毛豆长舒一口气,两只小短手在身侧呼哧呼哧拍打了几下,说道:“好了,没我什么事了,我去找石灵了。”
说着人已一步一颤一摇晃地走了出去。
悯慌以为是白墨被绑太久不能行动,便亲自出去备了些食物来,这边留下白墨一人慢慢享用,自己匆匆离开了屋子。
吃得差不多半饱的白墨,拿着一个说不出名字的果子走到红叶跟前。
他咬了一口果子,却不识其滋味,看着红叶眉头舒展,神色宁静,不由得好奇他梦里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眉头舒展。
他真想透过那双紧闭的双眼,去窥探那个能叫他舒展心怀,梦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有勾离……
想到勾离,白墨脸上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落寞,忙将目光落到一侧序临身上,甫又狠狠咬了一口手中果子,塞满了一边的腮帮,嘴角又不自主上扬,这个守财奴,这样看倒是人模狗样的。
白墨伸手在序临眉间狠狠的戳了一下,好奇道:“看你这神情,是不是在梦里又破财了?怎么这般苦大仇深的像个死了老婆的……”
白墨突然想,要是这家伙真的有老婆,那画面真是……
咿!
顿时摇了摇头,不敢想那画面。
——他目光自序临脸上一寸一寸看过,世间真的有这家伙瞧得上的女子吗?
序临素日对人极为傲慢疏离,满眼尽是看破红尘,唯独对上钱财两眼才会发光,这样的家伙应该不会喜欢上谁,他的老婆就是他的钱嘛……
突然,一阵滴滴答答声,从一侧传来,白墨循着声响看去,只见大宝早已经垂涎三尺,胸前湿了大片,这……
想到先前大宝叫饿的情形,想来在梦里最想的便是能吃到一顿美食,可为何先前没发觉这家伙流哈喇子,不免笑道:“你这是闻这味儿了吧……”
说着便将果核放到大宝鼻尖晃悠,让那清香甜腻的味道,尽可能地被大宝闻见,同时还用另一只手拼了命地摇晃着对方。
终于在白墨锲而不舍下,大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继而稀疏的睫毛颤了下,眼睛还未张开,嘴里已嘀咕道:“还不够……还要吃…….”
“要吃啊……那你睁开眼就能吃很多了……快睁开啊……”白墨单手将大宝竖在头上的“喇叭花耳朵”拉弯至自己嘴边说的。
没多久大宝就这样被勾回了神智,睁开眼就直奔一旁矮几而去。
白墨对此见怪不怪,这家伙当真是有了吃的就万事大吉,不过既然大宝都能唤醒,是不是其他人,只要知道梦的是什么,都可以唤醒呢?
这般想来,他第一个便对着一旁的序临动手,想想这家伙的心性,应该最能看透。
于是他踮起脚尖,欺身至序临的耳畔哑声道:“喂!你知不知道,那个叫白墨的人,就是欠你钱的那个白墨,突然有五百金叶了……”
“……”
“说要是你再不醒来,就把金叶都丢进河里了……快醒醒啊!”
“……”
“你的钱掉了……”
一旁狼吞虎咽的大宝,看得很是好奇,也不明白自己老大的用意,便问道:“老大,你干嘛骗他,明明没有钱……”
“闭嘴……吃你的东西”
又过了半晌,白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有误,难道这家伙的梦里居然不是钱的事?
那会是什么?
白墨摸着腮,皱着眉,嘟着嘴……
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才发觉这家伙虽然跟了他一路,可关于他的任何事,都没告诉过他。
算了。
“你知不知道小宝最喜欢什么?”白墨转身对大宝问,一扫那满桌狼藉,嫌弃道,“你吃得差不多得了,快点将小宝唤醒,咱们还不知道这是何处,万一待会儿有危险怎么办。”
大宝很不情愿地从桌边慢吞吞地挪开,一扫桌面所剩无几的东西,双手还不忘将能吃的都抓了起来,这才对着小宝走去。
满嘴都是吃食,说话都说不清,想了想,嘀咕道:“小宝…..最….最……是那个……”
“你能不能咽下去再说话?”
“小宝最喜欢的就是……睡觉。”
…………………………………..
这……………..
扫了一眼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北明,这家伙……还是算了吧!
他又将目光落在红叶脸上,这人有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好奇,却不敢窥探。
一路来亲眼所见,他从一个高傲自信之人,变得沉稳不苟言笑之人,这中间最大的因果,皆是因自己而起,他如今处境,能生出怎样心境来,而他最怕在那心思里,自己是他最厌恶之人……那岂不是最伤人之事。
那句:“唯有人心与太阳不可直视。”
而他不敢深究红叶的内心。
突然他想出去透透气,一出门口,眼前所见所感,当真是大开眼界。
刚到此处之时,也只是瞥了一眼,现在他身在其中,当下真的差点惊掉下巴。
所有的“人”都和那悯慌一样,净化不全,身体总是有很多真身的特征保留着,而这些人住的地方,更叫人叹为观止。
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自己走出来的屋子,居然是一整棵鲜活的大树下的一个挖空的树洞,也是整个树干最大的一个树洞,整棵树干上,大大小小的树洞,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树干,大多树洞外还设立了露台,雕栏自是一体,各色爬藤不计其数。
每个树洞边,都弯弯曲曲攀爬着一些阶梯,就如藤蔓,经络一般依附在整个树干之上,看上去匪夷所思,且又令人头皮发麻。
并且这样的大树更是多如星河,他扫过这些错落无序的大树,很多房间门口,还能看到许多虚晃的身影。
“我这是变小了……”
想起第一次遇到那只鸭梨时,他还小得没一块小石子大,可一进了这里,却变大了那么多,或许真的是自己变小了,想想之前的比例,估计自己在这里,还没有一只蚂蚁大。
“这……这…..是什么……”
大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墨身后,神色夸张,犹如雷劈。
白墨未从这震惊之中出来,又听见周边一个身形瘦小,瞳大如牛的小妖:“你们是狐狸么?”
只见一个半大男童,站在几步开外处定定望着白墨,一双能吞掉所有的黑眼珠,透着澄澈的光。
他打量着眼前的白墨。
同时白墨也打量着这孩童,见与常人无异,心中也多少生出亲切之感。
那孩童目光流转,被一侧探出头的大宝,吓得退了退身子,却依旧很是固执地寻求对方回答。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