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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天不将我不成魔 > 第166章 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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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小乞丐出来时,院中早已没人,却看到了石桌上的土瓷碗,急忙迈开小腿跑了过去,他将自己手中缺口碗放在石桌之上,两只碗瞬间有了鲜明对比。

小乞丐伸手去端那只碗,可那双枯瘦的小手,还未触到碗边又忙收了回来,在自己腰间的破衣上摩擦了好几次,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一碗焦黑的锅巴泡剩汤,倒进自己的破碗之中。

接着,他将鼻尖抵到那只破碗上闻了下,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可他并没有开吃,而是拿起那只瓷碗,跑到一边一个木桶处,舀了水来将那只瓷碗里里外外洗干净,又拽起自己的衣衫,将碗里的水渍都擦净后,就小跑出了门。

小乞丐在一个拐角处,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理那杂种,你怎么就不听,如今还叫儿子去送食,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哎呀,你也别这么说,大家街坊邻居的,很多人都去送过,再说都是一些吃剩下的,丢了也可惜,给那孩子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叮嘱过咱们儿子,叫他去去就回,切莫与那孩子多说什么。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不论如何,以后不许再去给那孩子送食,你忘记那淫妇了?那样的娘才能弄出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杂种来,若不是那淫妇……”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娘……” 小乞丐突然跑出来,满眼猩红盯着眼前一对夫妻,厉声怒吼道,“我娘不是……”

那对夫妻一时不防被小乞丐听了个正着,那妇人略微内疚道:“我们…..不是在说你……我们…..是说的别人。”

小乞丐双肩擞动,单薄的胸腔一时如擂鼓起伏得厉害,死死抱在手里的碗,感觉要透过那单薄的衣衫,直接按压进自己的心肺之中,将那满腔愤恨之气通通剜出。

“说你咋了,老子就说的你,怎么你娘就是一个淫妇,还不许人说了,咱们没将你一起沉河已经是仁慈了。”

“孩子他爹……别说了。”那妇人急忙阻止道。

“我娘不是…..不是……”小乞丐喉头像被插进了一把小刀,疼得他青筋突兀,一字一句地像是带着血嗥叫出来。

他狠狠将怀中的瓷碗朝眼前男子砸去,力气一时大得惊人,只不过因为太过愤怒,方向并未对准,而从那男子肩上擦过,狠狠砸在堂屋的门框上,生生将那门口砸出一道凹槽。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男子怒眉直竖,欲要上前揍那小乞丐,幸得一旁的妇人急忙拦下。

“你去死吧……”

小乞丐强忍着眼中泪水,对那男子咒骂一句,转身朝回跑去,刚跑过转角处,就已双泪俱下,原本消瘦的脸,因为极度伤心而变得扭曲,他咬着牙槽红着鼻尖,满眼恨意地从白墨身边跑了过去。

此梦似乎在一眨眼便过了一夜,虽时辰不明,但的确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依旧在那小乞丐的院中,地上还有被打翻的那碗锅巴汤饭,突然门口闯进来个哭天抢地的女人,咒骂道:“你这瘟神,你还我相公来,他只不过说了你几句,你至于诅咒他去死吗?”

正是昨日在巷子里遇上的那妇人。

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一时鱼贯而入,将这冷清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只有地上那摊锅巴汤饭之地尚未站人了。

人群中细细碎碎三五成堆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有的嗓门稍微大点的,刚好传进了白墨耳朵里。

“那东西当真邪门,上次王家管事的,似乎也只是说了他两句,第二天也就消失。”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看啊、以后咱们都要提这胆子过日子了,说不准哪日他看谁不顺眼,也下咒就不得了了。”

“可不是,我看咱们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早知这东西这么邪门,就应该与他那不要脸的娘一起沉河一了百了……”

“对,对极了……”

出此一事,相邻都愤恨难平,但也没谁敢出头管这等事,皆怕惹祸上身,哭了半天的妇人,看着一旁半大的儿子,心中更为悲愤,这一家的主劳没了,今后叫她娘俩怎么活。

那妇人哀嚎道:“我那可怜的夫啊,你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叫我们今后怎么活啊…..你不如也将我们也接了去吧,好过我们在这里受苦啊……”

又看向一旁儿子,哭得更加凄惨:“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为娘的儿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别人家的孩子有爹爱护,咋的儿今后风草不问……是娘一时心软犯下这等错。若不是我心慈要你去给那瘟神送吃的,你的爹爹也不会招此恶果,是为娘对不住你啊…..”

这般悲鸣之下,围在一边的街邻纷纷为这一对苦命的母子哀伤,而那小乞丐始终未曾露面,也无人敢上前将那“瘟神”请出来。

这时门外来了一人,众人见此人,神色皆一松,很是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此人步伐沉稳,神态肃穆,身着一身藏蓝底百子蓝花纹理长衫。

那妇人见此人,急忙转身带着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着头,一旁的儿子也跟着对此人磕起头来。

“镇长,请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地上的妇人看上去可怜至极,身边半大的孩子,也是泪流满面,更觉可怜。

这位镇长神色素冷,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单单这般站着就透着庄重威严,沉声道:“文氏家中发生不幸,我亦是刚刚知晓,此事或许并无那小儿有什么关系,大家不能只凭借小儿胡话,将此等大事归罪于那孩子,若其中另有隐情,岂不是罔顾性命,错加冤孽。”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是那孩子给咒的不会有错,不然哪有一而再而的,均是他说了那话之后人就不见的\/?”

“本人仍是那句话,尚未确凿证据不可妄加置语……”那肃穆男子神色坚毅果决。

白墨悬着的心一松,总算是来了个讲理之人了。

众人对此人很是敬畏,不再坚持先前想将那小乞丐随他那娘一起沉河的想法,但是也有很多人叫嚷着。

“不行,有这东西在我们珷玞镇,我们不踏实,即便没证据指证他,但我们也不要这东西留在镇子里……”

“对…..”

“对…..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不然就打死他……”

白墨与银楚宸站立的地方,在偏屋一个拐角处,刚巧被一块破朽的门房木板挡着,院中乌泱泱人群,义愤填膺要赶走堂屋角落里卷缩着的“瘟神”。

白墨从那歪斜的缝隙看过去,正好能瞧见那小乞丐双手环膝,蹲在屋子最里的角落,双目红肿,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着。

那哪里是什么瘟神,分明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失去了亲人却被视为瘟神,从小就寄人篱下的孤儿,在乡亲邻居的仁慈之举,兜卖善举中苟活,送着一碗残羹剩饭,端的是高高姿态的大善人光辉下存活。

那一张张慈眉善目,此刻变成了鬼魅魍魉,那些将手中吃食倒进那破碗之中,再抚摸着像流浪狗舔食般的头,嘴里无不疼惜道:“真是苦命的娃……”

可转身又在背后唾弃他是个杂种,不让自家的孩子靠近这个杂种,免得沾染了晦气。

他从记事起,就受着这些人的“恩惠”,虽不致饿死,却从来也没感觉到饱足感是何滋味。

但他还是心怀感激,那些人能给他这个小乞丐一碗残羹剩饭,那也是莫大的恩德,续了他这分文不值的贱命,让他还能苟活于世。

他一直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叫他小乞丐又是杂种,他不知道他从来不曾伤过任何人,可为什么大家却要对他,避之不及且拳脚相向,他想或许是大家嫌弃他脏!

可现在他明白了,脏的人不是他。

小乞丐满眼红肿,却见不到一丝畏惧,本是好看澄澈的眸子,催生出层层恨意,门外那些喊打的人,叫嚣得多厉害,往日的仁慈就有多讽刺。

他感觉不到一点暖意,从来都不曾……

如今听着满院愤骂,那些伪善太过虚伪,他恨……他恨自己来到这个满眼肮脏的世界。

恨自己母亲离开时,为什么不带自己一起走,母亲早早离去是因为这里太脏了吗?

可为何留下自己,难道自己是他们口中说的脏东西,贱种……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不过在最生气的时候骂了一句:“你去死吧…”

你那么脏,你去死吧!

死了的人就干净了!

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觉得这里太脏了,所以她死了,你们总是那么恶毒地对待我,我什么都没做,你们那么脏,我只是要你们去干净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一面端着笑容施舍我,一面却又鄙弃我?厌恶我?

小乞丐隐忍着不让眼中泪流出,总是在关键时候,抬起残破衣袖,狠狠在眼睛上一道擦过,那股隐忍的倔强,仿佛是在向外面的众人对抗,他没有错,他母亲也没有错……

一道浅影从那孩子面颊晃过,随即遮挡了所有光线,将小乞丐隐没在一条拉长的人影中。

白墨忙将脸朝那缝隙贴去,试着看清那人模样,几番调换位置,终于看清拉入缝隙之中的人,正是那个镇长。

“……孩子……你、八岁了吧。”小儿仰望着眼前之人,依旧不作答。

镇长接着道:“八岁孩儿即成人,只不过尚不算成事之人,今后须知祸从口出,谨言善行。”

小乞丐依旧不语。

“我在镇外有一处闲置小舍,你…….”镇长顿了顿,似乎在做考量,片刻又道,“这屋子怕是不久便会坍塌,很是危险,从即日起,你不可待在此处,离开吧!”

那小乞丐一听要赶自己离开此处,小脑袋慌忙地摇着,很是惊恐,极不情愿。

原本抱着膝盖的双手,瞬间卷缩在双腿与胸腔间,此刻才发觉那小乞丐怀中捂着一块陈旧长方木牌,上面什么都没有,但两边轮廓却微微泛着油光,似乎被反复摩擦了很多遍,不用多想那便是小乞丐最珍视的物件。

小乞丐紧紧抱着那怀中木牌,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草,身子抵死在墙角,已无退路却极力朝后退着,几乎想将那岌岌可危的墙壁直接抵出一个窟窿来,好将自己那小身子镶嵌进墙壁里,这般好叫自己从此与这屋子融为一体,再也不担心谁赶自己离开此处,这是他的家……死也不想离开。

镇长见小乞丐非常执拗,示意了下门口的镇民。

随后走进来七七八八几人,直接拽着小乞丐的脚往外拖。

小乞丐这才号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叫在场所有人,浑身都起了一层寒毛,尖锐闭塞断断续续,犹如幽冥哀怨的女鬼……

小乞丐本就瘦弱,哪里经得起这么多人的拽扯,一时手中的木牌掉落到地上,小乞丐奋力想要去拾起,小小指尖刚碰触到那木牌,又是一声尖锐的惨叫…

不知是谁的脚踩住了小乞丐手中的木牌,几根手指死死地压在了木牌之下,他欲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挣脱,身子却被拽着朝门外拖去。

当小乞丐被拖走后,白墨从那缝隙之中,看着地面上几道细小血痕,一直延伸至门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孩子……我们……”

白墨已经知晓这梦,是那孩子,不过他不清楚为何要让他们看到是那小乞丐的过去。

他心中慢慢觉得这人似乎会疯……至少在这颠三倒四的梦术来看,他应该疯了!

拥有这样的童年又怎么会不疯呢?

银楚宸看着白墨眉宇蹙起:“此人早已妖化,无须介怀……”

“妖化?他最后变成了妖?”

“他只是妖化,非妖,妖吸灵气聚魂元而成,乃灵物,妖化由心而生,怨念所汇,邪物尔。”

白墨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只不过,眼前之人,他怎么有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是这口气,陌生的是序临可从来不是这般言语。

他盯着眼前的序临,神色突然降至冰点:“序临……为什么你在梦术中与先前感觉是两个人,你……”

银楚宸只是微愣,随即搪塞道:“梦术之中多少都有所不同,不必在意…”

白墨正要开口说什么,画面再次翻转,两人所处之地是一片山林边缘,四下无人,森林边有几块荒田,田垄上蹲着一人,蓬头垢面,骨瘦嶙峋。

白墨轻声道:“是那乞丐。”

那小乞丐已经高出了大半截,成了一个半大的少年,身形依旧消瘦,不过很是修长,身上依旧是破破烂烂的,在荒地上用手指抠着地上的野菜根子,嘴里也叼着几根咀嚼着。

“别跑…..叫你别跑……”远处传来叫喊声,不多时从一个低矮的田垄边冒出一个少年来。

这少年跌跌撞撞跑进了乞丐“挖”野菜的田里,见到乞丐在田里,神色一滞,并强制停了下慌乱的脚步,身子却由于惯性朝前倒去,瞬时跌倒在地。

“怎么这么眼熟?”白墨看着这少年说道。

银楚宸在一旁说:“是之前唯一对那乞丐好的男子。”

白墨立即去细细打量了那名少年,虽然稚嫩,不过眉眼已长开,的确是先前在草棚给乞丐拿吃的那人。

这时,又见几人气喘吁吁地相继冒出田垄来,其中一人气喘吁吁愤恨道:“你怎么不跑了\/…..你跑啊……”

“你……”

最后冒出来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那几个少年的头头,穿着都华丽富贵些,块头很大,圆滚滚肉坨坨,明显是营养过剩。

头头欲开口便发觉一边蹲着一人,正自顾自刨着地上的硬土,脸色一变,气喘吁吁道:“原来……你与那脏东西……是一起的,怪不得会……偷东西……”

倒地那少年当即愤愤起身,对着那几人吼道:“我才不是……我说了不是我偷的,你们冤枉我……”

胖小子身后一个男孩子,样貌平凡,感觉小长一两岁,却有着不符合他这般年纪的恶毒,嚣张跋扈道:“怎么就不是了,他娘偷人,你偷钱财,左右都是偷……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学他娘那样偷人啊…….”

“哈哈哈哈……”

一时几人笑到前俯后仰,神色轻傲,气得对面站在离乞丐不远的少年双手紧攥,骨节森森,正要发作,只听身后乞丐恶狠狠道:“你们说谁?”

“谁他娘偷人,说谁。”

那乞丐侧头将嘴里的草根吐了出来,眼眸星火瞬间燎了满目,再次追问道:“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