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慕不答,却已转身朝着内屋去,屋中有一张整根红木削成的梳妆台,就在床尾处,梳妆台上也已被银楚宸焕然一新,所有胭脂水粉全部都是上好的,就连那把梳子,都是极有名气的玉帛梳,在零界见过此梳之人屈指可数,因为整个零界只此一把。
此物之所以稀缺,是因为这是由一只结元的大雁翅骨所化。
大雁翅骨本有一对,可在结元后,惯用右臂对敌,故而要比左臂坚韧,才得以萃化出这枚玉帛梳。
为何成为玉帛,是因为那一段令人惋惜的凄美爱情,传说大雁爱上了一个普通的狐人男子。
男子因去彩石镇彩石的途中遇上了妖虱,眼看着就要被那些妖虱分食时,大雁刚好路过撞上了,本也不打算管这等闲事,可当他看到那男子在被妖虱围攻时,还拼命护住怀中的一样东西,不免觉得可笑。
心想,若是他放下怀中东西,不要命的跑,应该尚有存活的机会,于是驻足了下。
妖虱反应慢,但是每次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不消片刻,那男子就被咬了好几口,一只刚好咬在手肘处,一个扯拽,那男子护在怀中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鸿雁的雏鸟,大雁不免更加纳闷,此人都快要被分食了还护着这么个东西作甚?
或许只是为了弄清楚这点,她竟然出手对向那群妖虱。如饿狼一般撕咬着男子的妖虱在一瞬化为一摊血水。
男子震惊之下竟先是一阵作呕,附身吐了个干净后才对来者警觉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大雁不答,弯腰蹲在那人面前,指着怀中的雏鸟问:“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它?”
谁知那人却说:“如果我连命没了,这东西又怎可独活?”
“所以?”
“所以,我根本就不是护着它,只是在我尚有一口气在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东西先被吃掉。”
“……”
这是什么逻辑?
大雁觉得此人可能缺心眼儿。
再不打算多做纠缠,起身就要走,却听见那人开口央求她:“你能不能……帮我将它放上去?”
大雁顺着男子指的地方看去,一棵大树中有一鸟窝,她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男子朝她递来的雏鸟,一个起跃就轻巧地将雏鸟放回到了鸟窝之中。
回到地面时,那男子就感激地谢过她,大雁以为那男子还会得寸进尺要她为他疗伤,或者再送他回家,可是等了须臾,那男子并未再要求她什么。
她只得怀着好奇的心离开了,不过她并未走远,而是在暗中留意着那男子,最后竟觉得此人虽然迂腐,而且还十分没用,可是她却越来越迈不开脚步。
总之大雁就与男子这般认识了。
狐人与一个妖灵相爱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他们自也逃脱不了,就在两人私奔的途中被士夫子拦截,那男子虽然无用,却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他本想护心爱之人逃跑,却不想最后竟是大雁舍丹救了他。
只是这一点那男子永远都无从知晓,因为当他醒来时,大雁的尸首已被一位修士拾走,而他只以为是自己护住了大雁,让她成功获救,只是不知去向。
他担心大雁会回来寻他,所以一直在原地等,一步也不敢离开,可是直到他死在他们分离之处,他也没有等到他的大雁。
而那面铜镜更是大有来头,取自昆仑池底一块奇石打磨而成,话说此石乃上神羽化时的踏仙石,落入昆仑池中,引来了不少精怪在昆仑山躁动不安。
无奈,驻守在昆仑池中的忆苦,只得将此石自昆仑池底取出,可却不想此石顽固异常,在他千辛万苦取出时,整块石头竟然燃着熊熊大火,这时忆苦才知那些精怪为何而来。
此火遇水不灭,始终在昆仑池底燃烧着,由此令整个昆仑山灵大涨,那些想要得到惠泽的精怪自然会趋之若鹜。
忆苦没日没夜与此石周璇,不停将魂力注入其中,由此来分裂内部灵力,如此整整百余年才熄灭了此火。
奇石经这百年的不停锤炼,化成了一块奇形特异的光滑的镜子,由于色泽如铜,普通人只当是一块铜镜。
后来,此镜流落凡界辗转多处,竟也博得一些美名,传说只要被此镜同时照出的两人,就会相爱一生。
银楚宸在确定心有所爱之后,他才忽然记起此物,并费了些手段才将此物得来。
与心爱之人大婚,自当要世上一切至善至纯之物,何况心爱之人乃世间他最珍惜之人。
两人并膝坐在一张红木凳上,银楚宸就侧身拿起眉笔,刚放到花子慕眉间却有停住了,似乎无从着手,最后又轻轻放下,笑道:“师姐眉如翠黛,添一笔都显重。”
说话间他已打开台上一瓶唇釉,在一堆精细的毛刷中,挑了一只合适的在崭新的唇釉边沾了点红,刚到花子慕唇边,只见花子慕唇色绯红,唇形极美,只觉多画一笔都觉失彩。
银楚宸看着这张绝丽的脸,那双眼睛似桃似杏,眼尾微扬,那是最令他心驰神往之地。
他心中总是会腾起一股欣喜,如此美好之人,竟被他误打误撞间遇上,这是何等幸运之事。
想及此不觉地笑出了声。
花子慕一脸懵怔地看着他,以为眼前人又要戏弄自己,欲怒却被银楚宸反手一把直接将人拽进了自己怀中。
解释道:“师姐莫要误会,我只是想到了一件特别开心的事,觉得……妙不可言,乃是我此生最幸运之事。”
花子慕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头猛地一紧。要知道,平日里那银楚宸向来都是口无遮拦、肆意玩闹之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流露出如此多情的一面。而且,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会这般不由分说地霸道将她拉入怀中。
这种感觉对于花子慕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和奇特了。她从未经历过类似的情感波动,此刻置身于这个男子的怀抱之中,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并非源自于双方在激烈对峙时展现出的强大力量,亦非那种能够毁灭天地般的恐怖威能。它更像是源于男女之间独有的那份——专属感、针对性以及深藏不露的爱意。
花子慕就这样沉浸在了这片全新的情感海洋里,难以自拔。她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只是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身体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微微僵硬起来。
“你看看你,整日进入那千障冰之中,把自己的身体都折腾成这般冰凉了。”银楚宸轻柔地捧起花子慕的双手,眼中满是疼惜之色,他微微垂下头,凝视着手中那仿佛失去温度的柔荑,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责备地道。
花子慕只觉得心跳愈发急促起来,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定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来。于是,她急忙用力挣脱开那双炽热的大手,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说道:“……我帮你束发吧。”话音未落,她已然快步走到了银楚宸的身后。
然而,当花子慕真正站定之后,望着眼前银楚宸那头精心编织而成的精致小辫时,却是不禁傻了眼。她向来都是将自己那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随意地束于脑后,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发型打理经验。此刻面对银楚宸头上那错综复杂的辫子,她竟是一下子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才好。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以自己这点手艺,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梳理出这般精美的发型来的。可是事已至此,想要反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银楚宸自铜镜中将身后之人那不知所措又有些尴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一软,宠溺地侧身过去,并抬手将勾出自己一缕银发在胸前:“我教你……”
银楚宸修长的手指将那缕银发平均分为三股,然后动作极慢的认真教起来,花子慕自是看的专注。
银楚宸演变的两次,然后将编了一段的辫子递到花子慕手中:“师姐试试。”
花子慕小心接过,像是修炼某种心法一般认真,心中默念着银楚宸教于她的。
可虽学的极为认真,但奈何十指难驱,几次下来都不尽人意,不是松松垮垮,就是歪歪斜斜,要不就是毛糙不顺滑,可花子慕却不急不躁,仍是一遍一遍重复学着。
银楚宸看着这样的师姐,神情尽是宠溺意味,要说为什么爱上眼前人,他说不出所以然,可对方举手投足间,似乎都可以成为他爱此人的理由。
——就眼前这股执着与专注,都是那样可爱至极。
“已经很好了!”
花子慕却置若罔闻,直到她自己满意为止,如此,她才走到银楚宸身后,小心翼翼地去解银楚宸头上的那些小辫。
不过她很聪明,也很小心,怕自己太笨最后让自己这位师弟笑话,所以并未一次全部解开,而是解开一根,梳顺之后,又尽快按照之前的纹路编好,如此,当她将银楚宸的头发依依梳好时,她已觉双臂酸痛无比。
“可以吗?”花子慕巴巴地望着镜中的银楚宸,那模样极像个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认可般,幽蓝的双眸带着光和热。
“……特别好。”银楚宸看着镜中清冷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心下一颤,“师姐,以后每日都为我束发可好?”
“……好。”
花子慕说出这个“好”字时的神情,全然落在了银楚宸眼中,如镜花水月那般虚无缥缈。
银楚宸喉头滚动,他霍地站起,回身对着身后之人:“师姐……”
“什么?”花子慕被银楚宸炙热得似要将她灼烧的眼神惊到,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刚巧碰到了床沿,她心中顿时一紧,脑海中是一方氤氲温泉里,两个缠绵悱恻的人影,顿时一股羞赧之感烧红了她全身。
可她预想的事并未发生,只见银楚宸霍地转身朝外屋走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就喘息间,银楚宸又快步折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只酒杯:“我突然忘记了我们尚未喝合衾酒,还不算真正夫妻。”
银楚宸将一杯递给花子慕,殷切的眼神中带着天性释然的少年气息。
花子慕接过,看着手中酒杯,想起之前抒坎曾逼迫她成婚时的那对酒杯,只看手中这只要比那一只看上去精美不少,而且她记得那一只上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而眼前这两只确是金黄的棠棣花。
突然觉得这家伙不论什么时候都还是这般幼稚,就这么点小事,他竟然记于心头,更是要处处盖过。
花子慕嘴角微动,伸手与早已伸出的那只修长的手臂相交而过,并同时仰头饮尽,才知此酒乃银楚宸亲酿的棠棣酒,她之前喝过一次,只觉辛辣无比,而这一杯却是甘醇回甜。
银楚宸接过花子慕手中酒杯,徒手化去后,花子慕才发觉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银楚宸眼中的热度不减反增,而且更接近与温泉中那一双带着占有且极具攻击性的霸道之色。
花子慕突然喉头发紧,不觉又要后退,却不想早已在床边,退无可退,脚下受阻,上半身瞬时后仰而去,只见银楚宸上半身前倾而来,一手又将她拦到了怀中,那抹凌冽的带着棠棣花的气息扑面而来,令花子慕更觉意乱情迷。
她不知挣脱,脑袋空空,双目微睁,任由眼前人附身而来,在她唇边轻轻而过,触感湿润,带着酒香,引了醉意,只觉脸颊滚烫,吸气絮乱。
银楚宸看着怀中羞红脸的师姐,先前一再的克制,瞬间被瓦解,那股来自男人的性欲被完全催发,胸膛那股热意如潮涌般无法平息,只觉浴火中烧,心如羽挠,再难抑制,附身而下吻住了那张软糯香唇,带着炙热的爱意与汹涌的占有欲。
花子慕身体滚烫,微微睁着湿润迷蒙的眼,在对方狂热却温柔的亲吻中,她的清冷与矜持早已土崩瓦解,只感受得到自那缠绵悱恻的双唇带来的刺激,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爱意,犹如干涸多年的枯井,如饥似渴,索求更多。
在狂热的亲吻后,银楚宸拦腰将花子慕抱上喜床,喜幔垂落,两人端坐红帐之中,气氛旖旎悱恻。
花子慕像是回笼了些许理智,更觉此时气氛令人窒息,羞怯的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们和衣而坐,却又觉对面的人早已将她看了个透彻。
她脑中回荡的是刚刚她的反应,是那样笨拙与差劲,还有好几次都磕到了对方的牙齿,甚至还咬破了舌尖,这叫她更觉无地自容。
实际上,她在男女情爱之事方面就宛如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一直以来都谨遵礼教、禁欲。然而此刻,内心深处却想要迎合对方汹涌爱意浪潮,只是,由于毫无经验,而不尽人意。
花子慕下意识地朝着银楚宸的嘴唇望去,只见那红润湿润的上唇竟然带着一丝伤痕,这让她不禁心头一颤,慌乱之间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可她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的银楚宸眼中,早已满溢着似水般的柔情,以及深深的爱怜之意。
他当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花子慕所做出的努力,尽管这份努力看起来略显笨拙,但恰恰就是这种纯真质朴,反而令他愈发为之着迷到无法自拔。
他缓缓抬起手来,轻柔地抚摸过花子慕娇嫩白皙的脸颊,与此同时,他轻声呢喃道:“慕儿……看看我。”
花子慕心神大震,忽地抬头看去,对上那双深情带着欲望的双眸,不敢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银楚宸嘴角浮出宠溺的笑:“如今,你是我妻,自是不可再以师姐相称,对不对?”
花子慕眼神闪烁,她问的并不是这个,只是除了师父以外,再无人这般唤过她。
她觉得特别温暖,从未觉得特别的这个字,自心爱之人口中喊出,一时让她觉得这个字竟是世间最美妙的一个字。
“……再唤一次。”
银楚宸脸上的笑意更深,这才明白其意,顺从地轻唤道:“慕儿……慕儿……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