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觉得此情此景,自己该说一声跪下,虽然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然而不等她开口,那个护卫就已经跪下了。
老太太:“……”
庄太傅也神色激动地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你谁呀?”老太太问。
“臣……”庄太傅话到唇边,想起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改口道,“我是你大哥!你是庄锦瑟,我是庄伯庸,你还记得我吗?”
“大哥?”老太太狐疑地看着他。
“是啊!”庄太傅激动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老太太没接他的话,而是看了看身旁的老祭酒,问道:“是你让人推他的?”
“这奴才好生不讲理,竟将我拒之门外……”庄太傅很是嫌弃地扫了眼老太太身侧的糟老头子,不知为何,特别特别烦他,看见他与自己妹妹站在一块儿就有一种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老太太看向他,语气有些不耐:“你刚刚说什么?”
庄太傅被这不善的语气弄得一愣:“我说……他将我拒之门外?”
老太太:“前一句。”
庄太傅回忆了一下:“这奴才好不讲理?”
老太太点点头,走到门边,冲庄太傅勾了勾手指。
庄太傅迈步走过去:“妹妹。”
老太太拍拍他肩膀:“转过去,面向外头。”
庄太傅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转过了身去。
下一秒,他只觉屁股一痛,赫然是老太太一脚将他踹了出来,他猝不及防地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老太太便将院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奴才?
奴你大爷!
老娘的男人轮得到你来欺负!
庄太傅吃了个闭门羹,知道今日是再也见不着庄太后了,他暗暗咬牙,心有不甘地离开了回了府。
回去的路上,他纳闷极了,庄太后为何如此对他?是不认识他,把他当了恶人,还是在为那个糟老头子找场子?
可笑,庄太后几时对一个奴才这么关爱了?她视人命如草芥,皇朝的公主都能随随便便送出去和亲,居然会为了一个奴才打抱不平?
其实不止庄太傅疑惑,老祭酒也一头雾水。
庄锦瑟拿把刀将他活剐了他都信,可庄锦瑟替他出头他真不敢信。
可不信也发生了。
他又不是傻子,也不会在心里自欺欺人地想,哎呀,她才不是为了我,指不定就警惕那些陌生人。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点脸成吗?
老祭酒摸了摸鼻梁,讪讪道:“那个……”
完了,想讲句多谢,讲不出来了。
师徒俩一个秉性,忽悠人时高谈阔论不带卡壳的,一到该好好烘托一下气氛的紧要关头,就跟舌头打了结似的。
老太太完全没他的这种小别扭,她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浑不在意地往灶屋走去。
糍粑还没吃完呢,再不吃都凉了。
老祭酒望着她着急的背影,猜到她是去找吃的了,这吃货真的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祸国妖后吗?
老祭酒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会不会庄锦瑟的本性并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坏?又或者有些事是自己从前误会了庄锦瑟?
但别的都能洗,她拿先帝的龙体做交易的事儿绝对洗不了!
别的皇后都在绞尽脑汁霸占圣宠,她倒好,把绿头牌往自个儿的坤宁宫一揽,想上牌子先交银子,价高者睡!
她还设了封赏,若怀上龙种,奖励一千两银子,平安生下来,奖励两千两银子。
谁若是生了皇子,还能免费侍寝先帝一次。
她挣了多少银子啊,数都数不清了。
然而更令人气愤的是,先帝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自己有个如此贤德的皇后,总给他物色美人,庄锦瑟那个贤德后的封号就是这么来的。
等先帝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朝政大权已经旁落在庄锦瑟与庄家人的手里了。
先帝含恨而逝,庄锦瑟废了太子,扶了当今圣上为帝,并开始了自己长达二十年的垂帘听政。
庄锦瑟啊庄锦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有一天你想起了自己是谁,你是会变回原来的庄锦瑟,还是继续做六郎与娇娇的姑婆?
萧六郎去果园接到了正往回走的顾娇与小净空。
一大一小都十分神清气爽,仿佛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小净空一蹦一跳的,开心极了!
揍了拍花子开心!
遇见娇娇,开心!
今天,又是他神气又神勇的一天哟!
两大一小回了家,顾娇去打水给小净空洗手,老祭酒叫了声吃饭了,开始摆饭。
顾小顺将顾琰摇醒:“吃饭了。”
顾琰揉揉惺忪的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不吃,我要睡觉。”
顾小顺道:“吃了再睡。”
“不要。”顾琰用被子蒙住头。
突然,一双小冰手伸了进去,唰地捧住顾琰的脸。
顾琰被冰得一个激灵,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小和尚!你皮痒是不是!”
小净空跑到门口,冲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你等着!”顾琰麻溜儿地下了床。
小净空挥舞着小胳膊去告状:“娇娇娇娇!琰哥哥要打我!”
顾琰抓着鸡毛掸子:“你不许瞎告状!明明是你拿手偷袭我!”
两个小主人掐架,院子里的鸡和狗也开始掐架,鸡飞狗跳,每晚如此。
老祭酒心想,若从前敢有人在庄太后面前放肆吵闹,早被拖出去一丈红了,哪像眼下,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晚饭过后,老祭酒见四周无人,问了老太太一个问题:“那什么……你就不怕那个人真是你哥哥?”
老太太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小眼神:“怎么可能?我娘家人不是只剩六郎一个了吗?”
“啊……是,是!”老祭酒不敢否认,生怕一不小心说漏嘴儿,可看着对方没心没肺的样子,又突然有些不忍。
他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还有娘家人,还有权有势的那种,你会不会想要回去?”
“你有点儿不对劲啊……”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瓜子放在了灶台上,拎起一把菜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藏私房钱了!”
老祭酒:“……”
有关庄太傅上门的事,老祭酒觉得还是有必要与萧六郎提一提。
夜里,所有人入睡后,萧六郎被老祭酒叫去了隔壁。
当说完庄太傅的事后,萧六郎一丝惊讶都无,老祭酒纳闷了:“你早知道庄家知道?”
萧六郎没有隐瞒:“在乡下的时候,安郡王来过家里。”
“竟然那么早……”老祭酒愕然。
安郡王去小县城的事他是知道的,那是在乡试之前,距离如今都快一年了。
老祭酒沉吟片刻:“看来,重开国子监的事也与庄家有关,你考不考得上解元庄家都会让你来国子监,他们对你的情况很了解,知道你一定会带上家人,庄锦瑟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入京城了。”
老祭酒突然称呼老太太的名讳,萧六郎微愕了一下,看了老祭酒一眼,但老祭酒自己没察觉到不对,萧六郎也就没说话。
老祭酒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着,接着说道:“如今你考上状元,宣平侯又公然表态接近你,庄家人一定是认为你投靠了陛下与宣平侯府,要与他们为敌,所以他们不能再把庄锦瑟放在你手里。看吧,庄太傅今日吃了闭门羹,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祭酒所料没错,庄太傅确实没放弃将庄太后接回来,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对庄太后动手自然不可行,且不说死罪不死罪,庄太后金尊玉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担待不起。
庄太傅于是将目光瞟向了庄太后身边的人。
萧六郎太谨慎,那丫头据说有点身手,都不容易得手。
那丫头的娘据说也住在那边,可惜她压根儿不出门,也不容易得手。
那么,就只剩下三个在国子监与清和书院念书的孩子了。
小的那个总与兵部尚书的儿子以及七皇子混在一起,容易打草惊蛇。
最终,庄太傅经过仔细仔细的衡量,锁定了一个人——顾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