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韶光淑气。
顾娇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中醒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以她的性子势必第一时间感到警觉,然而并没有。
枕头与被子上散发着熟悉的气息与香气,莫名令人安定。
嘎吱——
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小条缝隙,一道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是龙一。
他抓着一个大大的锅铲,进屋溜达了一番。
顾娇几乎是一秒闭上眼。
龙一俯下身,怼脸盯着顾娇看了半晌,似乎在奇怪为何自己明明听到了动静,但是这个人却没有醒。
龙一最终还是抓着自己的锅铲铲出去了。
顾娇暗松一口气。
她才不要被龙一的锅铲喂饭。
床上的气息以及守在门口的龙一都让顾娇确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很安全。
嘎吱——
门再一次被推开,顾娇下意识地闭上眼——担心又是龙一来捣乱。
结果听到的却不是龙一的脚步声。
顾娇睁开眸子,扭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萧珩迈步朝床边走来,见她睁着眼,忙问道:“醒了?”
“嗯。”顾娇嗯了一声。
萧珩来到床前,弯下身,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摸了摸她额头:“不烫了。”
“我睡了多久了?”顾娇问。
“三天。”萧珩说。
“这么久。”顾娇喃喃。
“这是朱雀大街的宅子,我和家里人说我娘心绞痛,你待在这边照顾她。”萧珩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仔仔细细地看着顾娇,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娇摇头:“没有,就是睡久了,人有点疲软。”
“睡久了是这样,我扶你起来做一下。”
萧珩这话说晚了,因为顾娇已经打算自己坐起来了,然后顾娇的小身子僵在了半空,她眼珠子动了动,往下一躺:“好像有点没力气。”
萧珩:“……”
萧珩将“没力气”的某人扶了起来。
她穿着薄薄的寝衣,他的指尖与手心几乎能感受到她手臂的温软细腻。
萧珩的睫羽微微一颤,拿了个垫子放在她背后,又自衣柜里取了一件小薄袄为她披上。
是信阳公主找绣娘为顾娇量身定做的衣裳,满满几柜子全是,只是信阳公主从来不会说,也不主动送。
“多谢。”顾娇穿好小薄袄。
开春了,天气没那么寒冷了,但为了给顾娇养伤,屋子里依旧烧了无烟的银炭。
一件小薄袄上身,顾娇便觉着足够暖和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摸出一个用红绳串着的平安符,她唔了一声。
萧珩看着她脖子上的平安符道:“不是原先那个,那个找不到了,我娘又让人重新做了一个。”
当时太混乱,平安符早已与血泥混在一起,黑灯瞎火的,顾娇又失了理智,根本没办法找。
萧珩倒是派人去找了,奈何现场破坏程度太严重,平安符早碎成渣了。
顾娇对于摘掉平安符后的记忆有些断断续续的,她知道自己把那个燕国的高手杀了,但之后呢?之后她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药……”
萧珩道:“送到了,你把药送进了京城,交给了守城的侍卫。小七的毒已经解了,正在坤宁宫静养,等你得空了,我领他过来给你道个谢。”
顾娇认真地想了想:“不能只口头感谢。”
萧珩忍俊不禁道:“好,让坤宁宫重金酬谢。”
“信阳公主的龙影卫呢?”顾娇记得他们中了虫毒。
提到这个,萧珩就不得不有些替她骄傲:“你带回来的药里也有那种毒虫的解药,南湘师娘已经帮他们把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了。”
顾娇又道:“那我的虫子……”
萧珩笑了笑:“在南湘师娘那里,南湘师娘说那种虫子要养着,否则两天就死了,她先替你养着,你什么时候痊愈了她再拿给你。”
顾娇点点头。
如此甚好。
顾娇:“我的红缨枪。”
萧珩:“找回来了。”
“那……”顾娇还想问她有没有伤人,一转头,就瞥见了萧珩脖子上的伤口。
仔细分别,非利刃所致,而是两排无比醒目的小牙印。
顾娇顿时:“……”
萧珩见她看见了,倒也不刻意藏着了,促狭地说道:“记起来了?”
顾娇低头对手指:“没有。”
萧珩笑道:“力气真大。”
顾娇抵死不认:“我没有。”
萧珩忽然站起来,俯身靠近她,在她耳畔轻声道:“下次换个地方咬,同僚就在笑我。”
顾娇扒拉了一下小耳朵:“哦。”
萧珩逗得差不多了,点到为止,毕竟自己的道行也不高,再逗下去脸红的都不知究竟是谁了。
“厨房有小米粥,我去给你端来。”
“嗯。”
……
“要。”
“嗯,还要。”
“乖,太多了怕你受不了。”
“我受得了,要。”
信阳公主刚转到顾娇的房门口便听到这么一段令人浮想联翩的话,什么叫“还要”?什么叫“太多了怕你受不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么不节制的吗!
还有那丫头受着伤,这么放纵真的好吗!
“门也不知道关一下!”
信阳公主倒抽一口凉气,来到边上,正要悄悄地伸手把二人的门给合上。
“娘?”
萧珩出来了,一脸古怪地看着以一个十分奇异的姿势扒在门边的信阳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信阳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衣衫完整的萧珩,眨了眨眼,又探过头,看了看坐在床铺上不见半分凌乱的顾娇,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问道:“没什么,我就路过,过来看看,方才门上有点儿东西,现在没有了。”
“是吗?”萧珩扭头看了看光洁如新的门。
“你……”信阳公主的目光落在萧珩手里的空碗上,“们方才是在喝粥啊?”
萧珩说道:“第二碗了,娇娇估计是饿坏了。”
原来是吃东西,她就说要什么要不够,还以为这俩人终于开窍了。
信阳公主严肃道:“那也不能再吃了!”
萧珩笑了笑:“娘说的对。娘要进去看看娇娇吗?”
信阳公主看着他手中的空碗,没好气地说道:“这么能吃,还用看吗?我是来找你的!”
萧珩漫不经心道:“一晚上来看三四回的也不知是谁。”
“闭嘴!”
信阳公主冰冷着一张脸,将某人带去了走廊尽头的书房。
有龙一守着院子,信阳公主并不担心会被谁听去墙角。
母子二人在书房前后坐下。
信阳公主递了一封密函给他:“那个出入庄子的昭国人查到了,是庄家的一个幕僚,姓蒋,叫蒋平,户籍与背景上头介绍清楚了,你自己看。”
萧珩拆开密函,仔细看完后对信阳公主道:“蒋平是庄太傅的人?”
信阳公主道:“没错,是他的心腹之一,据说当年不少对付宣平侯府的手段都是这个心腹给拿的主意。”
萧珩分析道:“既是如此重要的心腹,那么他被旁人收买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信阳公主点头:“庄太傅此人野心勃勃,宁王被软禁后他仍不死心,隔三差五去探望宁王,表面上是在延续祖孙情,实则是在煽动宁王造反。好在宁王心已死,根本就不搭理他。”
萧珩淡道:“宁王不搭理他,太后也不再庇佑他,他竟然还不死心。”
信阳公主冷哼道:“在云端坐久了,就不想跌下来,庄太傅野心太大,奈何千疮百孔的庄家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野心了。”
萧珩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位南宫将军又是什么身份?”
信阳公主道:“燕国十六大家族,南宫家排行十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南宫家出来的将军,如果是,那咱们的对手来头还真不小。
别看南宫家连前十都排不进去,但燕国是近三十年来势头最猛的上国,燕国随便一个世家拎出来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不过,燕国自有燕国的律法,就算是南宫世家也不能贸贸然在下国兴兵闹事,他们不敢来明的,我们就有对付他们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