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海与老掌柜约好去朝阳门看看雀舌楼,临出发秦海去了趟红柳班。
老掌柜余有年其实心里一直有种顾虑,这年头做小生意还好,一旦生意做大,没有后台支持,各种各样的麻烦都会出现。
昨天秦海和余有年谈及此事的时候,秦海表示这一点可以不用考虑,他秦海敢把生意做大,自然有他的路子。
当余有年看见袁震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去青楼喝花酒对于余有年来说是常有的事,自然清楚这八大巷背后的势力划分。
比如陕西巷里的窑姐多是西北来的女子,据说背后是西北军在撑腰,看场子的都是西北响马。
石头胡同主要是直隶一带的女子,背后是本地的沙石帮。
百顺胡同比较杂,而且赌馆烟馆不少,背后是本地的金钱帮。
朱家胡同是关外的势力,李纱帽胡同是西南的势力,韩家潭是两湖的势力,胭脂巷是江南的势力,王广福斜街是两广的势力。
秦海身边的袁震余有年远观过几次,纱帽胡同的红柳班上半年生意火爆,西南的女子一点都不逊色于胭脂巷的江南女子。
之前秦海和青帮械斗,余有年是看的清清楚楚,本以为那些突然出现的帮手是秦海隐藏的实力。
现在一看才明白,秦海原来和西南势力有莫大的关系。
如此一来,余有年自然也就放心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有势力在的地方,其他势力就不会轻易去找麻烦。
秦海简短的和袁震说明了来意,袁震一听心里就乐开了花。
秦海的意思,新开的雀舌楼让给京师袍哥作为堂口,本来袍哥的堂口都是茶馆,袁震是迫不得已才设在青楼里。
以秦海的身份,加上雀舌楼的规模,袍哥算是在京师彻底有了根脚。
袁震想让秦海出任龙头大爷,被秦海给拒绝了,一路上袁震细想之下才明白秦海为什么不愿意。
说到底还是身份使然,秦海如果想摆香开堂,那也不是开袍哥的码头,人家那可是少祖师爷,当真要做,那也是天地会总舵才对。
真要开总舵的香堂,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秦海有身份,但有这个实力么?
一旦总舵成立,各个地方的分支认不认秦海少会首这个身份,愿不愿意归附,听不听号令等等,这些现在看起来都不太现实。
三人在朝阳门大街溜达了一圈,随后进入雀舌楼上下勘验了一番。
老掌柜余有年逛完之后心里震惊有余,秦海不但拥有雀舌楼的房产,还附带了雀舌楼后面足足五套三进的豪宅。
这地段,能有这么大的产业,祖上得是多大的人物才有资格拥有。
秦海对袁震很是大方,后面空着的三个三进院给他使用,还拿出雀舌楼的一成分红给京师袍哥作为救济资金。
不管是外来的袍哥,还是在京师讨生活的袍哥,但凡来雀舌楼求援,所需的费用都从那一成红利里面扣就行了。
对秦海的慷慨,袁震满心里都是感谢和敬重。
说实话袁震来京师开堂口,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手底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红柳班的生意虽然还不错,也只是做到了个收支平衡。
秦海的雀舌楼一开,后厨前厅的伙计二十个人总得要吧,杂役什么的七七八八再来个十人,一下子就解决了三十来个袍哥的生计问题。
还拿出一成的红利贴补袍哥,以后但凡遇见来求援的袍哥弟兄,落脚的地方有了,起初吃饭的钱也足够了。
这对于京师袍哥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秦海讲大义,袁震也不含糊,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他在,雀舌楼就不会遇见任何江湖上的麻烦。
三人商量了一上午,按照秦海的意思,还是找会木匠的袍哥弟兄来翻新茶楼,袁震坐镇雀舌楼,余有年专心经营即可。
中午三人在旁边的酒楼点了一桌子菜,权当是喝了入伙酒,雀舌楼的事情才算正式开始启动。
回到如意医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秦海想着写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免得那些富太太们不知道情况白等。
打开门窗掀开门帘透透气,写好告示牌挂在门口,又拿着鸡毛掸子简单的给家具除个尘。
快天黑的时候,秦海才关门,打算在后院休息个两天,到了初十再启程去关外。
刚关好门,还没来得及上锁,一辆轿车突然疾驰而来。
锁上门,秦海侧身瞅了一眼,果然那辆轿车在医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秦海刚迈出步子要走,就听见车上下来的人很客气很规矩的朝秦海打了声招呼:“小哥可是如意医馆的秦大夫?”
来人一开口,秦海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刚好一阵风吹过,秦海嗅了两下鼻子,就知道对方大概的身份。
停下脚步,秦海转身抱拳:“在下秦海,尊驾是...”
来人长相富态白净,手里掐着兰花指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抹了一些鼻烟膏凑在鼻子下猛嗅了一口,摇头晃脑表情有些令人发笑。
“咱家姓孙,摄政王府的管事,奉王爷之命,请秦大夫去府上走上一遭。”
秦海还真的没猜错,刚刚空气里传来的那股子掺杂着香薰味的臊气,也只有太监身上才会有。
嗅着鼻烟壶的这位太监自我介绍姓孙,秦海就能确认之前的猜测,果然是最后一个效忠皇族的大太监孙耀庭。
孙耀庭的态度算不上傲慢,但也没有谄媚之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眉宇间似乎透着一丝不太情愿。
估摸着是这天气太冷,出来跑差事有些不爽。
既然你不对我客气,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满清贵族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假,秦海却不愿意与其打交道。
“不好意思公公,天色不早,鄙人也打了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秦海说完便迈步前行,跟在孙耀庭身后的两人见秦海如此不识抬举,在孙耀庭的示意下冲上去就对秦海出手。
这意思是要来硬的,秦海自然不会任人拿捏,秋后的蚂蚱还如此嚣张,也不看看当下的天还是不是满清的天。
冲上去的两人可是最后一批满清皇室的大内高手,手上的功夫可不差,与秦海一接触,本想架着秦海上车,谁知道一个瞎子还起手来,两个大内侍卫都招架不住。
三人一碰即开,秦海继续走路,身后的两人对望了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人攻上,一人攻下。
秦海背对两人,如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随意侧头抬脚就很轻松的化解了大内侍卫的夹击。
两个侍卫停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秦海是个瞎子,更不相信刚刚是凑巧而为。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孙耀庭,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两人忽然暴起,杀招尽出。
秦海也不再托大,转身一手格挡,另一只手上的盲棍作为武器噼里啪啦的跟打野狗似的就是一顿猛抽。
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个侍卫就趴在地上起不来,脸上和棉袄下的身上全是被抽出来的血印。
单论手上的功夫,他们与秦海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而且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快。
太监孙耀庭知道这回把事儿给办砸了,王爷可是说了请人上府,他倒好,不光是被秦海拒绝,用强还被反杀,一时间骑虎难下,尴尬的脸上的肥肉乱颤。
见秦海要走,孙耀庭立马九十度弯腰赔罪道:“小人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秦爷,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小的一般见识,小的看您年轻,只是试探一二,怕找错了人,回去没办法给王爷交差,秦爷,还请您留步。”
秦海冷哼一声,依旧脚步不停,孙耀庭这下是真急了,连忙从车里抱出来一个精致的檀香小木盒。
一路小跑到秦海的前面跪在地上挡住了秦海的去路,双手将小木盒举过头顶,用那哑嗓子求饶道:“秦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小的鲁莽了,还请您看在贵人性命垂危的情况下不与小的计较,您要不去,办砸了差事,小的回去可就活不了了。”
孙耀庭手里的木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放的可不是金条,而是一只红蓝宝石坠子。
四根明黄色的锦绳串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下面再串着一颗鹌鹑蛋大小深蓝色的宝石,红宝石上下分别有十二颗和八颗小珍珠串连,造型自然,淡雅中透着高贵。
红蓝宝石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物,更没有太多的人工修饰,依旧保持着宝石开采出来后的不规则造型。
令秦海惊奇的是,这宝石坠的身上居然会一层若隐若现的白色雾气,要不是他有透视眼还真的看不出那层稀薄的缥缈白雾。
秦海有些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木盒,刚拿起宝石坠的一瞬间,缠绕在宝石上的那层白雾咻的一下钻进了秦海的手指。
惊讶之下手一抖,差点把宝石坠脱手,重新拿稳之后再一细看,秦海忍不住咦了一声,那层缥缈白雾居然消失不见。
出现幻觉了?
秦海很夸张的把宝石坠凑在眼前重复打量,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街边,而且身边还有人。
跪在地上的孙耀庭此时已经起身,既然秦海接过宝石坠,刚刚的误会应该就能抵消。
而且看秦海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孙耀庭打心里就很鄙视,这个宝石吊坠只不过是王府府库里没人要的玩意儿,一般都是给普通人的见面礼,算不上好东西。
秦海一个瞎子,皱着一双白眼,凑那么近,难道还能看见不成?
一旁的孙耀庭想笑又不敢笑,憋在心里把秦海从上到下笑了九九八十一遍。
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秦爷您真识货,这可是王爷府库里的珍藏,轻易不会送人,别瞧就是两块破石头,放在市面上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您要是玩儿腻了,随随便便都能换几根大黄鱼回来。”
秦海现在能确定的是那层白雾的确是被自己吸入了体内,至于有什么作用,他现在还不清楚。
不过他有一种感觉,这种白色雾气对他肯定没有什么害处,而且多多益善。
被孙耀庭一说,秦海才把宝石坠从眼前拿开:“我眼瞎是不错,大概的颜色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上面这颗紫色的石头比起下面稍大一些的黄色石头要更好看一些。”
秦海一本正经的瞎说八道,孙耀庭则是当真了,心里笑的都快流眼泪了,合着真是个瞎子,还以为秦海能说对,结果相差十万八千里。
“嘿,秦爷还真说对了,您摸摸,这宝石的手感,趁手不。”
秦海将其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露出微笑,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是个好东西,刚刚是在下误会了,两位大哥没事儿吧”
已经起身的两个大内侍卫一脚踹在钢板上,不管秦海是什么人,下手是真狠,到现在他们浑身都有种火辣辣的疼。
听见秦海的话,两人龇牙咧嘴的摆手:“秦爷真人不露相,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了。”
假模假样的关心了两人几句,秦海才问向管事太监孙耀庭:“公公,我一个小老百姓,何德何能被王爷知晓,还让您亲自走上一趟请我上门,我自问可没这么大的面儿。”
孙耀庭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医馆诊堂京师随处可见,王府里有什么人抱恙,那也是找原来的太医上府看诊,怎么着也得是八大堂的坐堂名医,也不知道王爷从哪儿听来了一个名字,还让他一个堂堂管事大太监上门请人,来的路上他也想不通。
倒是府里的贵人看过不少大夫,的确没人能治得了,当下又犯了病症,估摸着王爷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秦海的身手的确不错,孙耀庭这一点倒是不会否认,但秦海的医术行不行,他还真不看好,一个盲医的瞎子,自己都治不好眼疾,还能给别人看病?
要不是王爷有令,不管秦海行不行,他都得把秦海带回去交差。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请您上府,那也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小的也不敢多问,您要是当前没有急事,车就在旁边,劳烦秦爷移个步?”
“既然有病人,我做为大夫,哪能有不救之理,待我取来医箱,在与公公走上一遭。”
言罢,秦海重新打开门取出医箱,直接上了王府的轿车。
秦海选择去王府,救人什么的是顺道,关键还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是不是王府的东西都有那种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