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进来!”
“团长,二营在龙市东发现了攸县民团、保安团还有攸县新义勇!”
“人数多少?”
“分了几个大队,旗号都不一样,总数六百左右。”
“六百?”
郭威摩挲着下巴,地图上的等高线画得很精准,这是去年重制的地图。
龙市东是个缓坡,往北是一片平地,因为天元山的走向是东北-西南这个样子,所以龙市东继续走,缓坡上去就是山。
山口是收着的,有个制高点,唤作“龙头脑”,里面也有个水库,跟大鲤鱼水库是同期修的,但是已经有些年没有保护,蓄水也已经不咋样。
整个北部平地,曾经都是上田,因为依托着“龙头水库”,好大的一片地都能灌溉,但如今也是荒了不少,就算是有耕种的,也多是租赁的农地。
在上面耕地的人,未必就是田地的所有者。
官方的资料上,这一片大概三五千亩的平坦耕地,其实整片被称作“上田”。
一些村落,都是在“上田”两个字前面,加上本族的姓氏,就成了村名。
比如有个村叫“孙家”,其实全称叫作“孙家上田村”。
还有个村叫“阳家”,全称则是“阳家上田村”。
如今则是没了这样的称呼,本地人也没有了几十年前的骄傲。
放着这么大一块地不耕作,便是穷困潦倒的安仁人,也是痛心不已,要是他们能够过去做佃户,拼了命也要多干。
只可惜,“上田”不是安仁镇的,是攸县渌田乡的土地,安仁人就算想瞎了心,他们这群“穷当兵”的,也捞不过界。
如今“上田”多是一些后起的地名,也多是这个湾那个塘的,随了大流,没了心气。
“我们在梅子垅,有没有查到什么?”
“在下丫尖有动静。”
“下丫尖?”
郭威在地图上看了一圈,手指点了点道,“茶陵县的人,肯定是跟攸县的汇合了,就是现在还不知道到了哪里。”
“通信员应该又要到了。”
“嗯,你先去忙吧,注意安全!”
“是!”
这个通信员刚走,半分钟不到,外面传来了声音:“报告!”
“进来!”
“团长!茶陵县的部队,已经过了杨梅坪!”
“好!”
郭威立刻出去,下令道,“通知各单位!按照既定时间打响战斗!”
“是!”
出去翻身上马,郭威看了看讲习所的位置,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也不看,道,“特务连跟上!”
“是!”
嘀!!!!!!
“全体都有!”
“立正~~”
“跑步~~走!”
特务连人数不多,就五个小队,一路小跑,朝着龙市方向去了。
此时,在“安仁县新义勇讲习所”内,安仁县的第一任县长邓克,神情十分紧张地对王角说道:“委员,攸县、茶陵县两个方向来势汹汹,这要是有个万一……委员,不如先行想好了退路,将来去了长沙,照样还是国家栋梁啊。”
现如今跟王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邓克思考问题都是尽可能地给王角想一条后路,他提醒着王角:“不管如何,委员终究是北苍省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状头,这是国家储才的榜样,是读书种子,将来肯定是要重用的……”
“邓县长,你慌什么?”
见邓克坐立不安的模样,王角笑呵呵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喝杯茶压压惊,这可是好东西,蜂蜜柚子茶,这本地的苦柚子,用蜂蜜腌渍了,居然也是不错哦。”
“……”
有点无语的邓克,捧着陶制茶杯,随便喝了一口,结果口感独特,还真是香气扑鼻,于是愣道:“这滋味还真是不错,比洛阳宫的都不差。”
“那是喽,都是好蜂蜜,苦柚子取的又都是好果,能差到哪里去。”
“委员,你真的不慌?”
“我慌什么?”
王角并没有口是心非,他已经想通了的,横竖靠着写小黄文混吃等死没戏,那就不用混吃等死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今的局面,就算他想要退,退得了吗?
再一个,他也从来没有动摇,至少从他下定决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动摇过。
也不是没有想过斧钺加身的那一天,但仔细想了想,其实也就那样,炮决也就是眼皮子一眨的事情。
再退一万步,各种严刑拷打,各种残酷拷问,兴许挺不过,要跪地求饶,可跪地求饶也没有好果子吃,那……那还是算了吧。
想通了,也就不怕了。
原先的恐惧,都是源于不确定,源于未知。
当知道很多事情注定之后,心中的想法,自然就坚定起来。
“委员好气概……”
拍了王角一个马屁,邓克也是稍稍地松了口气,他没有去问郭威到底怎么打,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也不敢问。
不过,他以前在长沙的朋友们,则是在“药王庙招待所”讨论得起劲。
没办法,此时已经军事管制,根本不让随意外出,以往的阡陌交通,除了狗还能到处溜达,人是看不见几个的。
就算有,也是“五枪队”的人在巡逻。
“药王庙招待所”内,几个人盯着一副地图,认真的说道:“这一座天元山,还真是精妙,刚刚好,把安仁镇和茶陵县给分开了。茶陵县就算要打过来,只能绕路,走天元山的北山公路。”
“不能翻山越岭?”
“可以,翻个五六七八天吧。”
“……”
“讲白了,茶陵县的人要过来,走哪里怎么走,都不可能瞒得过郭威。”
“从动员效率来看就知道了,这差距不小。”
“甘队长,依你之见,郭威会怎么打?”
“我?”
甘队长胡子拉碴,眼神颓废,整个人的精气神就不行,已经一副“行尸走肉”的鬼样子,叼着一根烟,吐了两道浓烟之后,甘队长才道,“我不知道郭团长会怎么打,我能知道什么啊。”
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甘队长别过头,就这么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乡道。
此时的山村,真是难得的安逸。
来这里养老度假,着实的不错。
可惜,自从来这里,看到的都是光怪陆离,看到的都是刀光剑影。
几个月的功夫,这地方,就像是换了皇帝老子一样的,彻底地变了个样。
见甘队长完全没有心思扯淡,几个年轻人这才自己凑在一块儿嚷嚷道:“如果是我,集中兵力,吃掉一家!”
“废话,攸县、茶陵县的人都是傻瓜,不知道这种打法?”
“郭威肯定是要打埋伏。”
“不是山就是坑,不打埋伏不是浪费了大好地形?”
“都是本地人,不可能不防着,也不可能不探路。”
听着这些长沙的“少爷”们在那里扯淡,甘队长眼皮耷拉着,懒得多说半个字,他心中其实是有计较的,就郭威现在手头的兵,换成是他,打埋伏也肯定是打埋伏。
但是,绝对不会是揣着以弱胜强的想法,这种念头,半点都不会有的。
郭威也是军人出身,手下的兵是什么素质,他心中有数。
外面两个县的民团什么档次,他也了如指掌。
至于那些个保安团,都他妈的是土匪恶霸转行,江湖上行走,见了郭团长,只怕还要喊一声“郭爷”。
江湖地位摆在那里。
埋伏会打,但绝对是碾压式的。
因为甘队长知道,“安仁县新义勇”的二十斤炮,一门都没有动,还在军械库。
除了一些小炮,主要带的就是手雷。
这是“小轻快”的配置,讲究的就是跑起来。
动得比对方快,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全歼!
这种事情,跟几个“少爷”胡扯,扯赢了又如何?没意义。
所以,明明很颓废甘队长,却也最放松,因为他料定,郭威一定是稳赢的,而且是大胜。
整个后方,安全的不能再安全。
不会出什么事情。
而王角在军事上基本是一窍不通,他拿不出什么方案来,只有目标可以定,然后跟郭威、彭颜料等人讨论,他们说可以实现目标,那就拍板,干了。
拍板的事情,由他来做,责任在他,这一点,他放松得很。
下午一点半左右,通信员每二十分钟传递一次情况,基本上茶陵县方向上的武装部队,都在郭威的掌控之中。
在下午一点五十分左右,茶陵县的先头部队,在杨梅坪这个地方驻扎休息。
穿着打扮各式各样的茶陵民团、义勇,都是三五成群找了个地方坐下。
互相嬉戏打闹,说着各种荤笑话,气氛相当的不错。
安仁县新义勇的二营营长牛大双,拿起望远镜看了看情况之后,又看了看表,距离两点钟,还有几分钟。
通信员在一分钟前,再次确认了情况,团部汇总情报之后,依然考虑同时发起进攻。
原本预定的时间并没有固定,一直在反复调整,直到半个小时前,等茶陵县的武装部队分批次出现在了杨梅坪、油坊、朱家冲等等地方,这才把时间缩减到了下午两点整这个范围。
最后一次确认,就是两点整,发起战斗。
“呼……”
牛大双吐了口气,他有点紧张,不是没有打过仗,他也是老兵出身,但却是“成都路忠武军”的,打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仗,乱七八糟的场面,不是一拥而上,就是望风而逃。
像这样像模像样的,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营长!”
“咋子?!”
“敌人有人过来探路。”
“注意隐蔽!”
“是!”
草木土石的四周,都是做了伪装的安仁县新义勇,互相之间都是小队打手势。
有些十来岁的少年,以往训练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候,却也是紧张的牙关紧咬,神情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