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有芥蒂,暮泽睡得并不安稳。
年关休沐,众臣都在家休息。一觉睡到自然醒,苏忆桃算卦消耗的精气神终于恢复了。
可惜给暮泽疗伤时耗费的灵力并没有重新凝聚。
躺在他身边的男子轻声唤道:“妻主醒了?”
声音温柔,听着十分舒适,前提是苏忆桃不知道他包藏祸心。
原以为昨天救了这个小家伙,他的心不会被仇恨抹成黑色。
不愧是乱臣贼子,觉醒得就是快。
苏忆桃可不会单纯地认为暮泽这是听话了,他只是明确了生活目标罢了。
啧啧,这么快,就开始跟她装小白花了。
她侧眸看着躺在身侧的狼崽子,从床上坐起来,“起床吧,等会儿让拢春把被子换了。”
经过一夜的锤炼,暮泽把心中的仇恨隐藏得很好。面对她时,神色坦然,“是,妻主恕罪,我弄脏了妻主的被子。”
苏忆桃昨夜是和衣而睡,现在也懒得换衣服。
拢春用银盆端来热水,供她洗漱。
而暮泽也换了一身浅蓝色织鹤绒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半挽起来,脸上的伤疤有些狰狞。
他一直候在苏忆桃身侧,也不说话。
早膳很快就端上来了,只有一副精致的碗筷,暮泽便准备过来帮她布菜。
苏忆桃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下界粗制滥造的食物,食欲不是很好,把碗筷推到暮泽面前。
“坐下,吃饭。”
暮泽有些惊讶,掀开衣袍跪了下去,“妻主……暮泽不敢造次。”
他平日里吃的都是宫里的馊饭剩菜,哪里碰过这些吃的?
苏忆桃暴躁地拍着桌子,“拢春!”
“殿下?”
“把成芳押上来。”苏忆桃不去看跪地的少年。
“是。”
暮泽跪着不敢说话,本就受伤的膝盖更是疼得厉害。
苏忆桃轻叩桌面,掐住暮泽的脖子,“本宫可是对你太放纵了?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暮泽不敢。”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本宫亲自扶你起来吗?”她松开手指,少年惨白的脖颈上留下几道红印。
暮泽这才撑着凳子站起来,坐在她旁边,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
他的礼仪教养很好,就连吃饭的动作都看起来赏心悦目,这才让苏忆桃消了气,沉声道:“你若想死得连渣都不剩,就继续自称暮泽。”
暮泽看不透她,只能问道:“那……还是用阿哲的名字?”
苏忆桃沉声一笑,吐出两个字,“阿泽。”
“阿哲是皇太女的人,阿泽才是本宫的人,听懂了吗?”
“是。”他乖顺地点头。
殿外传来女人的脚步声,“你们干什么!谁允许你们抓我的,不过就个没人要的贱蹄子,你们还真把他当个人了?”
成芳生得伶俐,一张小嘴更是娇艳。平日里颇受池暝皇女宠信,在这绶安宫里最是目中无人。
苏忆桃撑着下巴,声音冷得骇人:“成芳姑姑多大的官威啊?本宫的人你也敢碰?”
两个力大无穷的侍女按着成芳跪在底上,朝着苏忆桃行礼,“殿下,人带到了。”
真的到了苏忆桃脚前,成芳却害怕起来,“殿……殿下?”
苏忆桃用脚尖勾起她的下巴,“听说你连本宫的人都敢卖?”
“殿下,是这个贱胚子先勾搭别人的,奴婢看他不知检点,才寻思着将他卖了。他左右不过是殿下用来羞辱皇太女的工具。”成芳狡辩道。
正在吃粥的暮泽放慢动作,手指紧紧地捏着筷子,尽量不去看她。
“阿泽。”
“妻主。”暮泽以为她有什么吩咐,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
“没事,你继续吃。”苏忆桃不屑跟她们解释什么,“本宫最欣赏的就是阿泽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成芳姑姑却将他给伤了——”
“本宫瞧着成芳姑姑的皮相不错,来人,将她的皮剥下来,做几盏灯笼。”
苏忆桃眉梢轻挑,“美人皮做的灯笼,夜里照亮最好了。”
拢春看着越来越变态的三皇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让人堵了成芳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呜呜——”
真不知道,用人皮做的灯笼,不怕晚上见鬼吗?
巧了,苏忆桃一个通灵卦师,最不怕的就是见鬼。
暮泽的喉结上下滚动,吃饭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
疯批的妻主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感觉苏忆桃瞧他的目光都变得恶毒了,自己在她眼里,仿佛就是一只供人赏玩的人皮灯笼。
原主确实喜欢暮泽的脸,每次打他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他的脸,往别处抽。
拢春见暮泽把皇女的早膳吃了,心里有些打鼓,“殿下,可需要奴婢再去拿些吃的?”
“滚下去,昨日对阿泽动手的几人,全部杖毙。”她的手指穿过暮泽的发梢,嫌弃地紧。
“殿下饶命!”拢春毫不犹豫地跪下了,暮泽被打,她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忆桃没法打算要她的命,初来乍到,总得留下几个人,“至于你,有失察之罪,自己去领十杖。”
“多谢殿下。”
等一行人退下,金碧辉煌的宫殿瞬间变的冷清。
苏忆桃看他紧张的样子,有些想笑,“阿泽的伤可要好好养着……”
暮泽脸色一白,被她的气势所吓,动作僵硬地放下碗,结结巴巴地说:“妻主,不要,把我,做成,人皮,灯笼。”
“噗——”
方才还准备夸他有进步,没想到这就被吓到了。
暮泽只想说,你都把人剥皮抽筋做成人皮灯笼了,他能不害怕吗?任谁来都得怕。
苏忆桃笑着起身,问题不大,反正发疯的人是她。
铃铛轻响,暮泽也跟着站起来,“我服侍妻主穿鞋。”
说完准备去床榻边取那双玉底绣花鞋,苏忆桃抬手道:“不用了。”
她堂堂赤脚大仙是也,穿什么鞋!
丑死了!
做人就要不惧世俗。
世俗,只是用来打破的。
桃花卦仙若能遵守世俗的规定,天道都得给她跪了。
暮泽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肩膀终于松下来,手心被他掐出了血痕。
他以为苏忆桃忘了祝暮泽的身份,可她记得清清楚楚,还是冒着风险留下他。
到底是为何?
莫非她是想换种法子折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