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凌飞升后五千多年，他突然感觉一直牵绊在身上的什么断掉了。
那一刻，大道垂落，仙运反哺，让他的修为顷刻间便有了精进。
“顿悟了？”
“不是……不是顿悟……是……是她！是她！！！”杨子凌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什么，蓦地起身看向西北——那是不周山的方向。
“什么？谁？怎么了？”轩辕玉絜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西北？西北有什么？”
杨子凌回过头来，使劲儿搓了搓鼻子，“苏忆桃给你批的命，是与天同寿对吗？”
“啊？嗯，对啊，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轩辕玉絜眉头一蹙，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这一路，听你不止一次提过她，你应该不仇视她，对吧？”
“嗯……我与卦仙无冤无仇，我仇视她作甚？这么好的命数，我还想当面谢谢她呢——只可惜她早早陨落了。”
杨子凌衣袍下的手微微颤抖，那句话并不是问轩辕玉絜的，是他在试探，结果非常明显，那个禁锢他的禁制散了。
“她回来了。”
杨子凌所谓的回来，不是指回到玄灵界，而是回这个纷纷扰扰的乱世。
毕竟苏忆桃肯定很早就飞升回归了，只不过一直藏匿着罢了。
“谁？”
“苏忆桃——说不定，你真的有机会当面谢她呢？”杨子凌忽然笑了，他不知道苏忆桃现在是何境界，但既然苏忆桃决定回归，那这如同一汪死水的玄灵界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小小九州，就能让她折腾出花样，那这玄灵界呢？
“不是——什么！谁！！！你说谁？杨子凌你说清楚！别跟我开玩笑！怎么可能？！你别乱说话啊，苏忆桃的因果你还不起！！！”
杨子凌掰开那只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手，姿态慵懒间反客为主，手指轻轻掐住轩辕玉絜的下巴，把他的脑袋往下拉了拉，兀自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没开玩笑，她出山了，很快，你就能再次听到她的名字！ ”
“不！等等！你怎么知道？！！难不成——张少陵算卦遭受反噬，他所说的那个大因果就是苏忆桃？你跟她有关系？不对——你是从下界飞升来的，等等！你跟苏忆桃有关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来自同一个小世界？你看西北，西北除了凤族昆山，就是不周仙山，你们的小世界在不周仙山下面？苏忆桃当年没死，她去下界了？还捞了你这么一个妖孽上来？是不是？”
轩辕玉絜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愣是不给杨自力这个当事人半点插话的机会，甚至，几乎每句话都踩到了点子。
“呃……嗯，差不多，你真聪明呵呵……”
杨子凌尴尬地笑了笑，真是忘了，这厮还是个其智近妖的天骄来着，实在是，太聪明了……
“你的剑道与丹道，也跟她有关系？”
“有，三成左右吧，早年殿下给了我不少药方丹方，又指点了几句。”杨子凌说完这话，轩辕玉絜眼睛都直了，绕着杨子凌转了好几圈。
“难怪，难怪，难怪啊！天时地利人和！实在是妙！来来来，给我讲讲？对了，你先前不说，而且，现在想想，你以前好像从未正面提过苏忆桃的名字。”
杨子凌扯着人坐下，倒了酒，“慢慢说吧……”
“成。”
“我飞升后，听修士提起苏忆桃，直到那时，我才慢慢了解到她的辉煌事迹，只觉不可思想，想要与人沟通，却发现只要是与苏忆桃有关的事情，我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是无法用任何方式表的那种——刚才，这种感觉突然消失了，我猜着，殿下应该是打算入世了。”
“原来如此——你叫她殿下？”
“嗯。”杨子凌应了一声，将事情娓娓道来，也不用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下意识掠过了苏忆桃对他的那句忠告，其余的，几乎都说了，轩辕玉絜也听得入神。
“好好好，原来你藏得这么深！”轩辕玉絜说着，一掌横扫就把毫无防备的杨子凌推翻在地，“吃我一记靠山掌！”
“你——”一开始，杨子凌却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不轻，但这么多年的交情多少还是有点信任在的，只是下意识抬手一挡。
一说一笑见，又开始胡闹。
……
“阿凌！你又在炼什么破丹药？站住！”仙师九重的轩辕玉絜抬手一挥，就把逃出去二里地的杨子凌拽了回来，手中出现一根金色捆仙绳，二话不说就把杨子凌双手反剪在身后给捆了一个结实！
“你干什么？放开我！”
杨子凌到仙师后，百花灵髓也差不多彻底炼化完了，境界提升起来也慢了不少，仙师三重的他哪里是轩辕玉絜这个即将迈入仙君的对手？
剑道天骄对剑道天骄，修为高的占优势。
“说！”
“九纹回元丹啊……不久换了两位药材嘛？哥！你是我哥！小祖宗你干什么，快松开我！”
“松开？一刻不看着你就不安分是吧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丹药就偷偷往我嘴里塞是吧？把我当你试药的了？”
杨子凌被困住摁在墙上，偏着脸撇着嘴，委委屈屈地辩解道：“没啊……我几斤几两我心里没数？什么药什么丹什么效果我会不知道？怎么能把小祖宗你当试药的呢？”
千年相伴，杨子凌早就摸清了轩辕玉絜的脾性，表面清冷高傲偶尔温润儒雅，实则就是个妥妥的傲娇，死要面子，不能对着干，得宠着，说到底就是个缺爱的崽崽。
这不，两句渗着糖的“小祖宗”就把人哄好了一半。
轩辕玉絜稍微卸力，“发誓，以后再也不给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我——”
“行——我发誓，再也不了。”杨子凌表现得十分配合，发了誓，闹一闹就行了，不能太过分给他惹急眼了。
轩辕玉絜将人捆在一边，自己则摆上案几喝酒吃肉，给人馋得口水直流，直道他不讲武德。
“小祖宗你饶了我吧，错了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不是……你不能这样啊，过分了好不好？不是，你把我捆在这儿受罪，你搁这儿大块朵颐？哥！”
“……咔咔咔！”轩辕玉絜瞥了他一眼，嚼嚼嚼。
“小祖宗，你理理我啊！别冷落我了，求你啊~”
“……咕咕咕！”轩辕玉絜头也没有抬，呵喝。
“玉絜？玉仙师~玉哥哥~小祖宗~~~你给我松开，手腕疼~”杨子凌没辙，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求饶卖萌样样都来一轮。
……
半晌，轩辕玉絜看杨子凌快崩溃了，才哼唧两人给人解开，不出所料的，杨子凌刚脱困，就提着断念剑砍了过来。
轩辕玉絜早有预料，带着案几一个瞬移来到百丈开外，让早已变脸的杨子凌落了个空。
杨子凌服软？相处这么久，轩辕玉絜还真没见过。他只知道杨子凌一服软，铁定没好事，一定憋着坏。
嘴上的话说得越好听，发起脾气来就越要人命。
杨子凌也就哄他一两下，一转身，提剑就是干！
“啧，就不能把你当好人！”
“谁是好人？你别侮辱我！我杨子凌这辈子都不当好人！”杨子凌横眉怒对，与另外一边悠哉悠哉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行行行，休战休战！别气了，那不是你先折磨我的吗？你不是好人，巧了，我也不是，扯平了，收剑，过来吃点，仙君境的旗鱼肉，你再不来就喝西北风吧！”
杨子凌冷笑一声，收了剑，近身从锅里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好人，谁家好人面对救命恩人，第一反应是掐脖子拔剑啊？”
“咳——”
……
荷花池，小舟游。
“阿凌，你是轩辕家旁支，又有卦仙引路，应该不难猜到，你所在的凡间宗门其实是出自剑冢轩辕家吧？有没有想过去剑冢？”轩辕玉絜这话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杨子凌并未看出他存了别的心思。
“不去。”杨子凌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带半点儿犹豫的。
“为何？曾经的……你师父还有轩辕药宗的众人待你不薄啊？”
“是，轩辕药宗与一众轩辕嫡系待我不薄，但是……当年药宗式微，后来因我兴起，也因我灭，而我承药宗情悟道，也因药宗九死一生。若她不是落入凡间的苏忆桃，我活不下来的，那时，便是真正的，满门皆灭，传承断绝，无人生还。”
“……可能，我与轩辕一脉八字不合吧。”杨子凌微微低着眉，让一侧的轩辕玉絜看不清他的神情。
“各不相干，各自安好——我入轩辕门，怕不是又是一场灾难。是我的灾，也是剑冢的祸。我不会去的，甚至，剑冢那一方我都不会去，遇到轩辕家的人的都得绕道走。若非非要在南域落脚，要去也是去青川啊！”
“……”轩辕玉絜把玩着手里的骰子，许久不语。
杨子凌道：“怎么了？”
“没事，不去就不去吧……天底下去处多。”
……
此去青山六千载，江湖夜雨苍生拜。
朝同行，夜同眠，赏尽天下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