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许妙嫣就想像个提线木偶。
薄靳瑜让她吃饭,她就张嘴,他让她笑,她就笑。
他说:“许小鹿,你看外面,桃花开了。”
冬天,哪有桃花呢?
可许妙嫣却机械的点头,之后空洞的看着远处出神,好像那里真的有桃花似的。
她这个样子让薄靳瑜也压抑到极点,可他不想改变。
他似乎也在等待自己被彻底压垮的那一刻。
三天后,何慕下葬了。
许妙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手腕骨折了,不能打手语了,所以就只能打字。
她问:我想参加何慕哥的葬礼,可以吗?
薄靳瑜没有说话,只是将她锁在房间。
一个小时之后他回来了。
他站在窗边,开了窗,冬天的寒风冰冷刺骨,他只穿了薄薄的家居服,却丝毫不觉得冷。
“嫣嫣,你不用参加何慕的葬礼了,我把他带来了。你看,这盒子里就是。”
他在笑,眼底的温度却仿佛比这窗外的寒冬腊月更要刺骨。
许妙嫣瞳孔骤缩,空洞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无尽的焦急仿佛积云翻滚,笼罩在她的眼底。
她摇头,恳求他不要。
但他的笑容更加浓烈了,他打开了骨灰盒。
许妙嫣忽然情绪激烈的拍打着轮椅扶手。
见他不为所动,她转向客厅,握住一把刀,放在自己的掌心。
薄靳瑜皱眉:“你的手腕骨折了,握着刀子不疼吗?”
疼,当然疼,可裹着厚厚的纱布,她担心刀子割不破啊。
许妙嫣铆足了所有力气,在刀子割下去的瞬间,立刻疼出一身冷汗。
而随着她狠狠一划,鲜血瞬间涌出。
接着,她将刀子放在手腕。
她在威胁他,如果他敢动何慕的骨灰,她就割腕。
薄靳瑜瞳孔骤缩,猛然间想起了纪白雪。
那天她不是也这么威胁他的吗?
为什么都要这么威胁他?
他残忍一笑,拉开骨灰盒,倒向窗外。
许妙嫣眼睁睁的看着何慕的骨灰被寒风吹向远方,彻底飘散,刀子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她忽然就眼前一黑。
但是,她没有昏厥,而是瞎了,她看不见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看不见了,为什么周围漆黑一片。
但是,她不在乎了。
薄靳瑜将骨灰盒放下,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样子,嗜血的笑了。
“嫣嫣,现在何慕不在了,你最重要的人,就是只有我了。
“所以,我是你的唯一了,你也是我的唯一,我们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绑在一起吧。”
许妙嫣无动于衷,因为她沉溺在深渊,薄靳瑜撼动不了她。
薄靳瑜心疼的看着她的手,叹气:“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不疼吗?”
接着,他给她包扎。
许妙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俨然一个死人。
而且从这天开始,她就不吃不喝。
薄靳瑜的状态也不好,她不吃,他也不吃。
最近他每天都会吐血,他知道,好像差不多了。
反正,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可是真的没有人在乎吗?
薄靳言冲进来,拎着弟弟的衣领怒吼:“你真打算折腾死自己,折腾死嫣嫣吗?
“薄靳瑜,你是懦夫吗?你们被人害成这样,你不报仇吗?
“嫣嫣为什么对你失望?因为她认为你杀了许宁,杀了何慕啊。
“我告诉你,许宁是韩梅杀的,这一切都是你妈的计谋,她这是要亲手毁了你。”
薄靳瑜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薄靳言痛心疾首:“小瑜,别再折腾了好不好?我也快撑不住了。”
妻子因为何慕的死一蹶不振,苏露雪也整天以泪洗面,弟弟得了绝症却不肯治疗,疯了一样折腾着许妙嫣,洛家天天逼他让薄靳瑜交人,他也喘不过气了。
薄靳瑜眼底终于了嗜血的光亮。
大哥走后,他就准备去找韩梅那个贱人,把她碎尸万段。
但没等他出门,纪白雪就已经带着韩梅过来了。
保镖把韩梅放下就先退出去。
纪白雪看到儿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瞪大眼睛:“你看你这什么样子?!这个哑巴怎么对你,你还没看出来吗?何慕一死,她就彻底丢了魂儿,她心里爱的是何慕,你为这么一个女人折腾自己,值得吗?”
她很尖锐。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她不插手,就是要让儿子被彻底压垮,再亲手把他拉出来。
她的话,刺激了薄靳瑜,他阴森的质问:“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人我带来了,我替你报了仇!”纪白雪丝毫不手软,韩梅已经被她处理了。
可薄靳瑜却冲上前,掐住纪白雪的脖子:“纪白雪,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策划这一切?
“你找人p了婚纱照,让我去何慕的公寓,在我到之前让韩梅杀了许宁,再引开邱静。
“许小鹿跟何慕以为是我杀人,邱静也以为是,想要杀我替儿子报仇!
“你以为我会在许小鹿面前杀了邱静,让她彻底万念俱灰,恨我入骨。
“可你没想到,何慕会替我挡刀。
“你本来可以早早把我抓回去,别人不动我,是顾及许小鹿的死活,怕我伤害她,可你巴不得我弄死她。
“纪白雪,你真狠呐,你真是我妈吗?”
他每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就会加重一分,最后彻底收紧。
纪白雪被掐得透不过气,脸色青紫,努力的给他洗脑:“儿子,妈是为你好,我那么爱你,我会伤害你吗?”
“哈哈哈哈……爱我?纪白雪,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在自我感动。
“说什么想让我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羡慕我,可其实那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想被人叫做小三。
“我如果成了薄家的继承人,你也是继承人的母亲,母凭子贵。
“是啊,你一直都想母凭子贵的,所以当初才生下我的啊。”
“纪白雪,你真恶心啊,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母亲吗?如果在没出生的时候我能够选择,我一定会选择不来到这个世界。
“我这一生,二十七年,却浑浑噩噩,在黑暗与嘲笑中长大,这都是你带来的。
“外婆给了我爱,成为我的支柱,可你扬了她的骨灰。
“许小鹿给了我爱,你却一步步紧逼,你毁了她,让她成了活死人。。
“纪白雪,你怎么这么可恨呢?我现在就想亲手杀了你!”
纪白雪脸色惨白,她没想到自己的付出在他心里竟然会那么不堪。
那她这一生都是为了谁在拼,在争?
“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自己就能无债一身轻吗?
“你外婆如果不是被你拖累,不会死得那么早。
“还有这个哑巴,真是我毁了她吗?
“是你啊,我的乖儿子,是你毁了她,是你把一个乖巧安静,乐观向上的女孩变成了行尸走肉。
“你跟你爸一样,你们都不懂什么是爱,只会伤害爱你们的人。
“所以啊,你们注定孑然一身,注定不幸。”
薄靳瑜残忍惨笑:“是啊,我不懂爱,可是,有人教过我吗?纪白雪,我该死,你也该死的,所以都别活了。”
纪白雪感觉手上的力气骤然变大,此刻才真正的慌了。
她拼命挣扎,不断的厮打薄靳瑜,可也奇怪,平时消瘦虚弱的薄靳瑜此刻却爆发了惊人的力量。
他一直在笑,看着纪白雪从剧烈挣扎到动作弱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他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我杀人了,我亲手杀了我妈,哈哈哈哈……”
但,他不后悔。
这种毒蛇一样的女人,留在世界上,还会祸害别人啊。
他松开手,任由纪白雪倒在地上。
那之后,他去洗了澡,又去给许妙嫣洗了澡。
这些天,两人都没有这么干净整洁过。
之后他点了一把火,水未央的别墅被漫天的火光覆盖。
而他,带着许妙嫣来到了薄氏大厦的总裁办公室。
纪白雪希望他坐到这个位置,他也算是满足了她的愿望。
他把他跟许妙嫣的照片摆在办公桌上,月光透过窗户射入,落在两人的照片上。
薄靳瑜看着照片出神,想起了拍照那天。
那天,他们是真的好开心的,他以为会一直开心的在一起呢。
毕竟,讨厌女人的他喜欢上了许妙嫣,也承认喜欢她。
厌恶婚姻的他,也承诺给她一个婚姻的。
可才过了多久呢,就成了这样。
他知道她累了,其实他也累了。
薄靳瑜抱起许妙嫣,缓缓走向窗边。
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窗外的灯光将男人英俊的脸庞映出几许朦胧的病态。
许妙嫣麻木的笑了,解脱的时候终于来了吗?
薄靳瑜怜爱的亲吻了她的额头,低声呢喃:“嫣嫣,这里好高是不是?怕不怕?”
许妙嫣摇头,的确很高,曾经她最怕高了。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嫣嫣乖,帮老公开窗。”
男人温柔却如鬼魅的声音过后,许妙嫣抬起手。
鲜血缓缓浸透纱布,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薄靳瑜,如果有来生,只愿我们擦肩而过不相识。
何央,对不起,我走了,没有告诉你一声。
妈妈,对不起,我坚持不住了,如果知道自己这么没用,我一定不会跟您相认。
可可,对不起,因为我,小宁死了。
苏露雪,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何慕哥,害你成了寡妇。
所以,我要来赎罪了,你们别难过。
冰冷的风雨灌入,薄靳瑜低头看看怀里的女孩,唇角轻轻扬起:“嫣嫣乖,不疼的。”
窗边倏然一空,随着“碰”的一声巨响,许妙嫣被他扔了下去。
看不到许妙嫣,薄靳瑜忽然有些慌,他怕自己找不到她,哭得像个孩子:“嫣嫣,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却不知道怎么弥补。
“我想自己死的,可是我舍不得你。而且你也不想活了对吗 ?
“嫣嫣,别怕,我来陪你了,来生我找你赎罪。”
接着,他也毫不犹豫的随之坠落。
黑暗之中,两人坠落在血泊里,身下的鲜血不断蜿蜒,像一朵妖娆的彼岸花在黑夜中肆意绽放。
至此,曾经爱过彼此的他们,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