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海关有公安派驻机关,每一名入境的旅客都会被详细登记身份和入境原因、以及他的目的地等信息,这些信息,每天都会及时向各省、直辖市公安部门通报。
假如入境人员登记入境原因时说了谎、或是去了没有报备的地方,那他就会被直接列入黄色名单、且会被严密监视。
查尔斯入境后,情报分析科很快收到了通报,郑股长习惯性的审视了一下名单,当查尔斯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后,也许是传说中的第六感觉吧,他马上警觉起来。
郑股长思考了一下后,把解放前美国驻北平领事馆的档案调了出来,很快,他在国民党统治时期的美国驻北平领事馆人员名单中,找到了一个相同的名字:
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
这个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会不会就是原来领事馆里的那个·沃森·韦尔斯利?
英美列强利用外交官身份作掩护,在驻在国内从事间谍活动、那是公开的秘密,美国驻北平领事馆的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名义上是文化代表的二等秘书。
所谓文化代表,其实主要是在北京政界、商界、文化界等精英阶层中,发掘、培养亲美国的中国人,不排除把他们培养成美国在华代言人、公知、甚至间谍的可能性,准确的说,查尔斯是从事间谍工作的。
从郑股长给科里的书面报告来看,郑股长绝对不是“神经过敏”,同名同姓的人固然很多,但对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这个人决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两个查尔斯真是一个人,那他进入中国的目的,就未必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到古老的北平旅游的。
董文波科长收到郑股长报送的名单,请示过处领导后,连夜进行了缜密部署,决定对查尔斯采取二级调查,这是仅次于对重大案件中、对敌特或间谍的监视等级了。
查尔斯的脚、从踏上北京的土地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对外工作科的严密监视之下了,任道远想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一下郑股长的判断是否正确,所以,他把调查报告看的很仔细:
查尔斯是孤身一人来到北平的,他乘坐机场的班车,直接来到了位于北平东交民巷核心区的六国饭店,没有预定,然后就入驻了这里,晚餐是在饭店的西餐厅就餐的,没有与任何人接触。
根据郑股长提供的情报,伪装成服务员的侦查员、近距离接触了查尔斯,确认这个查尔斯与前美国驻北平领事馆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的年龄、身高、金发、蓝色眼珠等体貌特征基本相符,当然,大多数美国人都可能长这样,年龄、身高也只能说大致相当,所以,董文波没有改变原定部署。
第二天一早,查尔斯吃过早饭后,在饭店里买了一包哈德门牌香烟,然后挎着相机、乘坐人力车前往故宫游览,整个游览过程中未与人接触,拍了不少照片。
午餐是在一个云吞摊上吃的,用勺,看不出是否会用筷子,第一次来中国的美国人应该不会熟练的使用筷子,但在美国驻北平领事馆工作了两年多的那个查尔斯、大概率会使用筷子。
下午在景山公园、北海公园闲逛到下午四时,然后乘坐人力车前往大栅栏,拍了一些照片,看似随意的逛了一些商店,未见与人交谈,只是在正兴德茶叶店买了两包茶叶。
转到下午六点一刻,走出大栅栏的查尔斯经广和楼、沿着前门大街走回了六国饭店,晚餐依旧是在西餐厅,可能是玩累了,他要了一瓶朗姆酒,但在餐厅只喝了两小杯,剩下的带回了房间。
次日,可能是昨晚喝多了,查尔斯起的比昨天晚,快十点才出房门,在西餐厅吃过早餐后,乘坐出租车前往颐和园、圆明园走马观花的转了大半天,可能是早饭吃得太晚,这天他没在外面吃午餐。
四点半,查尔斯乘坐出租车来到前门西河沿大街下车,继续步行游览、拍照。
查尔斯所游览的地方、也属于大栅栏商业区范围,从侦查员的详细报告来看,他游览的地方与昨天几乎没有重合地方,情况与昨天几乎一样,没见到他与任何人有接触、谈话,甚至也没买任何东西,天黑前,他乘坐人力车回到了六和饭店。
晚餐依旧是西餐厅,又要了一瓶朗姆酒,并把剩下的带回了房间。
出租车司机是查尔斯在六国饭店打电话要的,一名侦查员给他做了一天司机,期间借故用汉语与他搭话,但他两次没有接腔,侦查员害怕暴露身份、所以没敢继续试探。
所以,目前也不能判断查尔斯会不会中国话,美国驻北平领事馆工作了两年多的那个查尔斯、大概率会说几句中国话的。
第三天上午,查尔斯比昨天起得早,吃完饭、又在饭店里买了一包哈德门牌香烟,九点就乘坐人力车离开了饭店,这天查尔斯游览了雍和宫、白云观、天坛、恭王府等市内的一些地方,与前两天一样,未发现他与人有密切接触
侦查员也认真观察过他所乘坐的人力车,显然都是随机叫的,而且从他抵达北京、到今天,没有发现有同一个人力车夫拉过他两次。
午饭查尔斯没有吃,可他在南锣鼓巷吃了不少艾窝窝、驴打滚和芸豆卷,这又都不需要用餐具,所以还是不知道、他是否会用筷子。
四点刚过,查尔斯又来到了大栅栏,依旧是跟前两天一样慢吞吞的“瞎转”,不过今天有小部分与前两天重叠的路段,期间遇到一个卖香烟的有贩,他还买了一包香烟,但是没看清是什么牌的。
查尔斯可能是真觉得北京的点心很好吃,路过《桂香春》点心铺时,他还买了两盒北京宫廷小吃艾窝窝、豌豆黄、驴打滚和芸豆卷的四件套礼盒,可能是要带回去给亲朋品尝吧。
查尔斯就这么闲逛着,一直转到六点多,这才叫了一辆人力车返回六国饭店。
晚餐依旧是西餐厅,依旧要了一瓶朗姆酒,并把剩下的带回了房间。
任道远从第三天的调查报告中知道了一件事儿,箫雅楠与罗耀宗那天是在执行跟踪、监视查尔斯的任务,并不是“情侣逛街”,侦查员必须不断更换服装、扮演不同的身份,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查尔斯发觉。
这天晚上,对外工作科召开会议,讨论是否采取行动、阻止查尔斯出境。
由于北京到广州的民航、每周只有两班,从民航局了解到的情况是,查尔斯来时、就订好了明天上午的返程机票。
几乎没有人赞成扣押查尔斯,虽然他每天下午都去大栅栏,有在约定时间与潜伏特务接头的重大嫌疑,可这三天的跟踪、监视,确实没发现他与可疑的人有过接触,也没发现他有与其他人交换、或是传递什么东西的动作。
没人相信查尔斯仅仅是来北京旅游的,可是,美国虽然还没有与新中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但美国是欧洲最早承认新中国政府的资本主义国家,没有确凿证据,是不能贸然抓扣他的,否则就会引起国际纠纷、会给境外敌对势力提供攻击新中国的口实。
所以董文波决定放行查尔斯,他向处领导请示、领导当即做出指示,决不能放松对查尔斯的监视,只要他还没有踏上飞机,随时都可能进行情报交换、或是传递。
由于始终没有发现查尔斯有任何特务行动,最后,侦查员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
任道远把箫雅楠、罗耀宗他们与另外几组侦查员的监视记录看了两遍,查尔斯确实是从进入北京开始,整个行程全部都在公安人员的严密监视下,他可以说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踪,既没有与任何特定的人有接触,也没有与可疑的人攀谈,更没有打电话或是故意摆脱跟踪人员的举动。
任道远在报告中,不仅未发现查尔斯有任何异常、他好像还很配合侦查员的监视,一旦拐过一个直角的弯、似乎害怕跟踪他的人丢失目标,他总能恰好在拐弯后、驻足拍照,让前来接替前面那位侦查员的公安、及时无缝衔接的看到他。
事后从机场方面拿到的清单显示,查尔斯的行李也没有任何异常、或夹带,他随身的东西,香烟、打火机、钢笔、钱包等等,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再加上一位同志负重伤,这才让郑股长认为是自己过度紧张了,也许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真不是前美国北平领事馆里的那个查尔斯·沃森·韦尔斯利。
任道远没有轻易放弃,他是总认为疑点就在调查记录的字里行间,自己很可能是疏漏了哪个细节,而细节往往与真相联系的更紧密。
任道远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给茶杯续了点儿开水,调整好状态后,再次坐了回去,拿起调查记录再次耐心的读了起来。
任道远在非常仔细的看完第二遍监视记录后,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于是他点燃一支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