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黄处长陪袁组长回他的临时宿舍。
“我们这么污人清白的说任道远同志,合适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呀,我们对中情局、冬眠间谍知道的太少,案件根本没有调查方向,只好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了。
不过组织上提供的时间线是连贯的,质疑也不算无的放矢,除了攻打密云是完全编造的,其他都是真假难辨的一面之词,好在敌人没法去求证。”
“万一中情局去找保密局算账,那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你以为组织上会让自己的同志轻易涉险?
中情局去找保密局,保密局肯定是一口否认,可你认为美国人会相信保密局的话么?
他们可不是嘴上说的真正亲密盟友,他们相互之间也会勾心斗角、争名夺利。
最关键的依据是,组织上破获了保密局在东北的一个重要潜伏特务组织,从他们没被销毁的档案里,发现了有主动与保密局脱离联系,自己改名换姓离开了潜伏地的特务。
这些人虽然组织上也没完全找到,但从他们的做法来看,他们就是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愿再给国民党反动派卖命了。
所以,组织上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论是保密局、还是中情局,当他们知道任道远可能是一个断线的保密局特务时,就会去找他们自认可以证明任道远身份的证据。
而保密局失联的高级特务中,确实有一个代号‘狼刺’的解放军营长,他是我们收编的原地方武装中的,受不了苦、暗中被保密局色诱、收买的,只是他早就暴露、并被秘密逮捕了,随后东北军就入关了,‘狼刺’自然就与保密局失去了联络,而发展‘狼刺’的保密局辽阳站站长,也确实被我们击毙了。”
“可我刚才说的那些,似乎有不少破绽。”
“要是一点儿破绽都没有,敌人反而会更怀疑。”
“敌人杀死李新生,说明他那个位置很重要,可我了解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新技术研究、推广的部门,根本掌握不了什么重要机密呀。”
“敌人为了把他推上股长的位置,不惜煞费苦心的设计了一个土匪杀害原股长的行动,说明那个位置肯定有我们还没想到的作用,看看小任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线索吧。”
“穿山甲怎么样?”
“他在跟同事下棋,我在市局外围布置了暗哨,希望能发现他的同伙。”
“有什么马上通知我。”
“是!”
市局围墙外。
一间民居内,一个身材苗条的黑影、把监听设备藏到地窖里,做好伪装后,从后门溜了出去,黄处长没想到这间屋子的山墙上、还有一个暗门,所以这条小巷并没布置暗哨。
黑影坐人力车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打发走了人力车,黑影来到一个院墙外,打开一个侧门走了进去,黑影快步走进了一座楼内,在最高层的阁楼里、移开一个木柜,从地板下面取出一台电报机,很快,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发报声。
市局,社会处电讯科。
“科长!0号电台又在发电了!”
“能确定方位么?”
“这次还是在西北十点钟方向。”
“小卢,立即通知侧向车。”
“确定是冬眠间谍的那部电台么?”
“确定,但今天不是平常那名发报员,手法有些绵软,像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
冬眠间谍不都是单独潜伏、没有横向联系么?”
“科长,你看,似乎这又是一个新的密码排列方式。”
“美国特务还真是不嫌麻烦,每个冬眠者的密码都不一样。”
“他们其实麻烦不了多少,就是用0-9这10个数字中的任意四个表示一个字母,间谍甲是数字1234代表字母A,间谍乙可能就是4321代表A,而每个间谍都有自己固定的呼号,所以我们破译起来就非常困难。”
“上级那边有没有突破?”
“因为之前冬眠间谍与中情局的联络很少,直到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第二次战役后期,他们的电报往来才突然增多的,本来截获的电报数量就不是很多,而每个冬眠间谍的密码又都不一样,参与破译的同志还得精通英语。
目前还没有太大进展。”
“得抓紧呀,你在这儿盯着,我去给黄处长汇报一下。”
袁组长宿舍。
黄处长也匆匆赶到了这里,汇报了敌台又开始发报的情况,不排除是汇报窃听内容的可能性,侦测车正在进行搜索。
秦毅等他坐下,拿出一份盖有“机密”字样的文件袋,双手递给了黄处长,然后口头向袁组长、黄处长汇报到:
“我们通过上级组织给重庆市公安局发去的协查函,下午收到了他们的回函,为了保密,我亲自去取回来的,遇到了原单位同事,所以在机关食堂吃完晚饭才回来。
我给两位领导口头汇报一下重庆方面给的调查结果:
史密斯在重庆从事间谍活动,面铺的太广,自然引起了国民党高层的注意,于是,国民党对其进行了秘密监视,以便查明哪些人可能被美国人收买了。
史密斯在重庆远不止一个情妇,他利用手上掌握的美援物资,不仅用来在国民党党政军系统的中高层发展秘密间谍,还用这些东西利诱了一些阔太、名媛。
之所以只有一个从未在晚上与史密斯会面的女子,会出现在国民党的监视记录中,是因为史密斯与其她女人的关系几乎是半公开的,只有这个女人,史密斯追求了很久、也未得手。
那个‘查泰莱’的公公是国民党警政系统的元老、重庆市警察局副局长,所以监视记录中才会用代号指代,代号还是个背叛丈夫的小说人物,可见监视者认定、她迟早会与史密斯发生什么的。
事实上,那个女人是一个很传统的巴蜀美女,而且有着一米六四的身材。
……,黄处长想到是谁了?
没错,史密斯求而不得的女人、正是柳玉茱。
柳玉茱的丈夫,婚后不久就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在婚前就经常寻花问柳,婚后依旧跟一帮官宦子弟在外鬼混,他得了脏病、并传染给了柳玉茱。
治疗这个病只能用抗生素,可那时的重庆、普通人根本买不到盘尼西林,黑市的价格贵的离谱,她婆婆只舍得给她丈夫买了一支。
柳玉茱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在警校时认识的史密斯,史密斯慷慨的从美军医疗队里、要了一盒盘尼西林,全送给了柳玉茱,史密斯告诉她,必须连续注射三针才能完全祛除体内的病毒。
柳玉茱的丈夫要走了剩下的7支盘尼西林,并把多余的卖到了黑市上,在外面很是花天酒地的鬼混了一段时间,完全不管由于物价飞涨、营养不良的柳玉茱。
史密斯既是贪恋柳玉茱的姿容,也想把她发展成中情局秘密特工吧,毕竟她的公公身居高位,能得到不少国民党内部的情况。
柳玉茱碍于史密斯免费送的盘尼西林,不得不与他应酬,但她从不越雷池一步,也没有再接受史密斯馈赠的奶粉、香皂、香水、丝袜之类的东西,要知道,抗战中后期的重庆,物资极度匮乏,这些东西拿到黑市上都能卖个天价。
可能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吧,反正史密斯从未放弃过对柳玉茱的追求,不过在重庆一直未能得手。
柳玉茱跟随公公一家迁到北平后,没多久,史密斯就摇身一变,成了美国驻北平领事馆的‘外交人员’,上级帮我们查了史密斯在北平期间的活动,发现他突然‘转性’了,他不仅没有继续骚扰柳玉茱,情人似乎也变成固定的一个人了。
由于北平并不是国民党的政治、经济中心所在,再加上国民党一心打内战,所以国民党对史密斯的监视,远不如他在重庆时那么严密了。
而且,史密斯毕竟是间谍出身,那个女人可能也是有夫之妇,从能找到的档案中,根本查不出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这就是交给黄处长这份档案的主要内容,感觉对调查冬眠间谍的意义不大。”
“你呀!就是不爱多动动脑筋。”袁组长看着秦毅说道:
“史密斯在北平的那个情妇,有没有离开北平,假如还在国内,会不会也是冬眠间谍之一?
史密斯在北平待的时间并不短,继续顺着这条线调查,有没有可能查到蛛丝马迹?
柳玉茱毕竟跟史密斯认识,也不能完全排除她的嫌疑。”
“这些情况,需要通报给他么?”黄处长看了秦毅一眼后,望着袁组长问道。
“他作为专案组秘密成员,当然应该全面了解调查进展,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明天上班后,你把情况通报给他,我办公室的电话是不能再用了。
情况我已经书面汇报给上级了,今后有什么事情,他们会把电话打到你的专线电话上。”袁组长说道。
“是!”
粮食总局统配处食堂。
任道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值夜班的李沣仁、偷偷在暗中观察他,但他很小心,没有主动上去搭话。
在东北的时候,当地人有一种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过的一种生活方式叫“窝冬”,每年大雪封山、村民只能窝在家里,他们会早早准备好几百斤的花生、瓜子,每家都会至少准备一两百斤高粱烧,每天做的事,就是聚到某家喝酒,所以东北人酒量大的人很多。
任道远的侦察连里几乎都是当地干部战士,酒量也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一瓶白酒下肚、他还没有醉倒,看的李沣仁都惊呆了。
“再拿一瓶酒!”
“任股长!别再喝了!”
“老子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干革命,就特么这么对待我?就连你也敢欺负我?你到底拿不拿?”
“好好!我给你拿。”
李沣仁磨磨蹭蹭的去拿酒,他想看看任道远是不是在装醉、撒酒疯,可当他拿着酒回来时,任道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沣仁出去叫来一名卫兵,一起把任道远送回了他的办公室,并抬到了床上,他认定任道远不是装醉,就是在借酒浇愁。
李沣仁在回食堂的路上观察了一下,好像比以前多了一名流动岗哨,难怪刚才他一叫、那名卫兵二话不说就跟他去了,不怕因为离岗受到批评,李沣仁狐疑的回去了。
躺在床上的任道远睁开了眼睛,他在思考白天对这个院子里的观察,从他看到的情况分析,李新生很难从别的科室窃取情报,这里最清闲的就是他所在的“储运新技术研究推广股”了,其他科室都很忙碌,几乎看不到串门子、聊闲天的。
晚上就更不可能了,院子里随时都有岗哨,天黑后,还有两条狗在院子里撒欢。
李新生是因为什么被特务暗杀的,现在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拿到什么让中情局感兴趣的情报呢?
储运新技术?
绝对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呢?
任道远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香港,惠和洋行。
安德森:不用跟保密局确认一下么?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史密斯:你认为保密局会跟我们说实话么?这些该死的家伙,肯定是从我给他们的信息中,嗅到
了关督行动的一点儿味道,这帮家伙想在“花生米”那儿邀功!
可他们只会坏了我的计划。
我必须把那个人控制在我的手里。
安德森:你不怕他是……
史密斯:我觉得他有一半可能、就是公安故意抛出来诱饵,但那又怎么样?我们的关督计划需要
他,他能让我们尽快完成整个行动。
安德森:我是说这样太危险了。
史密斯:你多虑了,他如果不是诱饵当然最好,可他是诱饵又怎么样?
我给他的信息越多,他们越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自以为取得主动权的他们,就
会继续等,等我透露更多的信息。
这样,公安就不得不按照我的指令,让他去做一些看似无害、无关的行动,而我会真
真假假安排他做很多事,让他们去绞尽脑汁的猜。
这就是一场半公开的较量。
当他们看着我们明修栈道时,我们已经暗度陈仓了。
安德森:你的貂蝉还真是神通广大,她是怎么得到那些绝密情报的?
史密斯:你还是好好关注《阴平行动》的进展情况,把甄别冬眠者的事情搞好。
安德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