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诚在巷子口下了车,脱了外套胡乱找了个缝隙塞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确定门口没有人才敢进去。
太过顺利反而显得蹊跷,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居然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何家诚之前就在这里看过一段时间的大门,知道眼下的情形非比寻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进了屋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一脸悲凄。
“花姐?”何家诚试探着,做好了把她打晕的准备。
“阿……阿元?你怎么来了?”花姐抬头,脸颊上竟落下一滴泪,跟印象中干练精明的花姐简直是天差地别。
“花姐,谁欺负你了?”何家诚避开她的问题,靠近几步,装作给她擦眼泪,手偷偷地移向后脖颈。
花姐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快……快去救人,后山!快去救阿文!”
阿文!
何家诚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身大步跨了过去直奔后山。
发财巷的地理位置特殊,巷子里好几条小路最终都是通向后山,每当有警察来搜查的时候,心里有鬼的人都一股脑儿地涌向后山,至于能不能逃得掉,就全看运气了。
十几年前,后山还充当着坟墓的作用,山脚下的居民们最后的归宿都在山上,近几年因为很多人都搬走了,山下的房子要么租出去,要么早就废弃了,山上仅剩的也只有几座无人照料的孤坟。
雨很大,不过几分钟,浑身都淋湿了,泥地里还残留些痕迹,凌乱的脚印通往深处。
越往前走,何家诚越担心,从脚印看人数不少,都是冲着陈嘉文去的。
何家诚甚至无法镇定地分析陈嘉文到底有没有逃出去,只一味地沿着路上的痕迹寻找,若他能稍微理智一点,也会想到万一那些人还没离开,自己说不定也会成为攻击的目标。
“嘉文!”他不要命地喊着,如果能将人叫来,意味着陈嘉文还剩一口气吧。
“嘉文!”大雨将回声打落在泥泞中,雨声和喊声交错着,渐渐融合在一起。
闪电划过天空,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何家诚停住了。
又是一道闪电。
何家诚似乎难以置信地盯着某处,突然如猛兽看到猎物般冲了过去,跪倒在地。
双手插入湿润的泥土,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触感,明明那么冷,却还带着一点柔软。
他疯了似的拼命挖土,泥浆从指缝中淌过,不一会儿一具浸在泥水中的尸体出现了,他颤着手,借着雨水抹干净那张脸,直到熟悉的脸庞在雨中显现,何家诚惊愕地张开嘴,却只能从喉头发出一种痛苦的低吼。
他抱着冰冷的躯体,妄图用自身的体温去回暖,他盼望着下一刻陈嘉文就会像溺水的人咳嗽几声,然后恢复生机,但是过了许久,怀中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何家诚盯着紧闭的眼睛,还没准备好接受现实,身体却一下子被推倒了,他趴在地上,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阿文,阿文,你醒醒。”
是女人?
何家诚站了起来,虽然光线昏暗,但还是能分辨出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年轻女人。
车小黎抱着阿文的尸体,还无法接受现实,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活过来。
可惜的是,所有能做的,何家诚都已经做过了,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恢复跳动。
“阿文,你别丢下我,你醒醒,阿文。”车小黎的声音从尖叫到嘶吼,再到哀求,最后只是抱着尸体无声地哭泣。
何家诚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但现在也知道,她是陈嘉文的女朋友。
他后退了几步,给这对情侣留出一些空间,尽管此时此刻并没有什么必要。
周围只剩下雨声,和几乎不可闻的哭声,何家诚看了看周围,那些混蛋显然已经离开了,不然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过来查看。
等到雨变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入心脏,不能再等下去了,何家诚看着那女人的背影,若不是因为她突然出现,自己说不定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痛苦是需要对比的,清醒也是。
“我们该走了,让嘉文安息吧。”何家诚试探着拍了拍车小黎的肩膀,却发现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不是很清醒的状态。
用手试了一下额头温度,果然,是低烧了。
淋了几个钟头的雨,还在地上坐了半天,再强壮的身子骨都受不了。
何家诚将车小黎抱到一边安顿好,然后在陈嘉文身上摸索了一阵,只从口袋里找到一支电话和一个用旧了的打火机。
陈嘉文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实际是个谨慎的人,做卧底后更是如此,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可能已经是最重要的了。
电话和打火机都还能用,何家诚将这两样揣进怀里,然后把周围的土埋了起来,雨后的土壤比下雨时更硬了,就算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办法将尸体完全掩埋,于是找了些树枝树叶,把周围盖了起来。
最起码坚持到自己叫人过来,何家诚这样想着,他并不希望伙伴的尸体在野外受到破坏。
把一切处理好,何家诚背起车小黎准备下山。
花姐那里是不能去了,刚才也许是惊魂未定,花姐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再去就是自投罗网,被火鬼抓到的事不清楚有多少人知道,最坏的结果就是鸿运帮已经有人知道自己是卧底了。
在公园找了间公厕清洗了身上的泥水,何家诚把外套罩在车小黎的头上,将她背到了医院门口,用公用电话打了急救热线,好在周围的监控并不发达,稍微转一下还是能躲掉的。
何家诚穿上了自己的外套,躲在暗处确认有医生出来接人后离开了。
倘若不是因为车小黎病得晕了过去,何家诚一定会问她是怎么知道陈嘉文有危险的,她既然能跟过来,说不定知道谁是凶手。
电话铃响,何家诚赶紧翻出来,是华礼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
“陈嘉文怎么样?我还在商场这边。”
“华sir,陈嘉文他……死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字。
“怎么回事?是谁杀的?”
华礼伟似乎并未牵扯其中,他的语气是真诚的,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做戏呢,何家诚将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故意略去了花姐和车小黎。
“他的尸体还在那边,要不要叫同事去现场。”
华礼伟沉默了几秒,“我来叫人吧,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暂时不要插手了。”
“好的。”何家诚很疲惫,直接应了下来,现场他早就查看过了,除了看不清的脚印和子弹壳外什么都没有,他离开时注意到了陈嘉文身上触目惊心的枪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只拿了一颗子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