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安妮早就来了,她比宋援朝来的更早。
让应安妮过来是宋援朝的安排,作为公司的大股东,司特公司要任命一个如此重要的副总职务,没有应安妮点头是不可能的。
所以宋援朝在见郑国元之前就和应安妮私下做了沟通,等听了宋援朝对郑国元这人的介绍和评价后,应安妮顿时对郑国元起了浓厚兴趣,所以才会在这里出现。
刚才宋援朝和郑国元聊事的时候,应安妮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上竖着耳朵偷偷听着,宋援朝和郑国元的对话她一句都没落下,听了个清清楚楚,直到郑国元走后她才起身来到宋援朝这桌坐下。
“遗憾?”应安妮问。
宋援朝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说遗憾的确有点,但要说多么遗憾倒也不至于。”
“郑国元是个人才,这样的人窝在泉林厂实在是可惜了,如果他能来司特公司发挥的作用远比在泉林厂当一个小厂长的价值更大。”
“不过话说回来,这地球离了谁都继续转,这世界不如意事多了去,也不缺这么一桩,不来就不来吧,司特公司也不是非郑国元不可。”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应安妮看着宋援朝问:“我怎么听着这话有股浓浓的醋味呢?”
宋援朝一愣顿时也哑然失笑,自己倒没觉得,听应安妮这么说的确有这么股味道。
摇摇头,宋援朝道:“其实郑国元的想法我理解,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上也许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毕竟他是泉林厂的厂长,考虑的问题从本厂出发,而且这些日子来郑国元谋划了许多,也做了许多事,眼下泉林厂又处在发展的机会面前,让他放弃这些到司特公司当一个副总的确有些为难了。”
“那你就这么放弃了?”应安妮说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承认这个人的确不凡,国内像他这样的企业家除了你外他是第二个,眼光独到,做事有魄力,更重要的是有野心。一个商人如果没有这些是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商人的,经营企业同样也是如此,假如他能来司特对于他个人和司特都是一件好事。”
“不放弃又怎么办?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宋援朝一摊双手反问。
应安妮笑道:“一个小小的泉林厂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和你前面和他透露出来的那样,把他的心思和打算宣扬出去嘛。也不用你亲自出面,他们上级部门就会进行调查,哪怕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我想他以后在泉林厂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宋援朝仿佛如同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应安妮,应安妮被他看的发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光洁的脸蛋:“怎么了?是我说错了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苦笑了声,宋援朝道:“这话不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如果是一个从小在国内长大的姑娘说这些我不意外,可是你……。”
“嘻嘻,这有什么,国内呆了这么久了,我的智商又没问题,这种事了解一下就明白了。再说了,你以为这种情况在国外就没有?美国社会看似公平,可实际上许多东西和国内没什么区别,只是方式方法上略有不同罢了。”
“哈哈哈……。”宋援朝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倒也是。社会嘛,本质是不会变的,老美也讲关系,也说人情,甚至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应安妮能毕业常青藤大学,她的智商足以证明没任何问题,而且就如她说的那样已经在国内呆了这么久了,尤其是司特公司成立之前到现在,应安妮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对于国内许多情况也了解了不少。
“没这个必要。”宋援朝笑后认真道。
见应安妮不解,宋援朝说:“郑国元的这条路走不长,就算我不出手,他走的也是死胡同,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郑国元就会碰上硬钉子,后面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郑国元能来司特,所以枉做小人的事干了不值得。在必要的时候伸手拉对方一把,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得好。”
“你就这么肯定?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你如果相信我就等着看,短则一年,多则两年就会有结果。”宋援朝斩钉截铁说道,他如此肯定的态度倒让应安妮将信将疑起来,因为她觉得如果宋援朝不出手,以郑国元的能力说不定还真能把泉林厂搞起来,一旦泉林厂真的合并了优民厂,凭着两家厂子合并后的规模在金陵本地不算小。
从整体来看当然比不上司特公司,可这依旧是一个潜在的对手,在商业上竞争是非常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作为从小就在美国长大,对这种观念根深蒂固的应安妮来说,把威胁扼杀在苗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但宋援朝如此肯定的判断却让应安妮疑惑不解,难道宋援朝一点都不担心?还有他做出这样判断的依据又是什么?
应安妮并不知道宋援朝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凭着他前世的经验和目前改革开放的进程来的。
在改革开放初期,许多事都有反复,一切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郑国元的想法是好的,他的魄力也有,而且还计划周全。可他偏偏没关注一个重要方面,那就是许多事不为个人意志所转移。
作为一家集体性质的饮料厂厂长,郑国元受到的限制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从目前来看,泉林厂发展的越好,郑国元面临的危机来临也就越快。其他的不说,就说当初的腾飞厂吧,腾飞厂不也是这样的原因?等泉林厂发展到一定规模,肯定就有人会跑来摘桃子,以郑国元的小身板能拦得住?
这些宋援朝心里很清楚,发生的可能性很大。此外还有优民厂的因素在内,别看姜友兴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但他同样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现在两家厂子还在蜜月过程中,靠着泉林厂优民厂得到了喘息,接下来泉林厂经营的越好,优民厂的日子也越舒坦。
可不要忘记人心都是不足的,老话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何况从一开始郑国元就打着优民厂的主意,姜友兴又不是真傻,时间长了他会一点都不差距?
再加上作为代工企业的优民厂赚取的仅仅只是部分代工费,利润的大头都在泉林厂手里握着,等到那时候姜友兴的心里会舒服才怪呢?以姜友兴之前搞直供销售失败的性格和眼界来看,他肯定会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到时候不闹点事才怪。
郑国元算计的再好,他能算得准人心?能算得准外部不受控制的变化?答桉是否定的,所以郑国元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关键问题在于郑国元太超前了,如果他能缓一缓,等过上几年后再这么做,成功的概率会更大。但现在?宋援朝心里就给他判了“死刑”他的努力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
见宋援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应安妮也就没追问下去。
她相信宋援朝不会无的放失,既然宋援朝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么就拭目以待好了,看看最终的结果会不会和宋援朝判断的一样。
“对了和你说件事,我准备搬家了。”喝了口茶,宋援朝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事在单位不太好说,回家说也不方便,现在是最合适的场合。
“搬家?”应安妮一愣,不明白地看着宋援朝。
“你也知道我一直住在你们应家的老宅,之前住着没问题,现在你回来了,我继续住实在是不方便。我有老婆孩子,你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同住应家传出去对你不太好。”
“而且我是司特公司的董事长,你又是司特的大股东和副总,被外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传出去更不像话。”
“这件事我在沪海的时候就考虑过了,前些时候找人帮忙买了套房子,这些天已经装修好了,等过两天我就搬出去住那边去。”
“没这个必要吧?”应安妮诧异道:“虽然房子是我们应家的,可这套房是长房的,现在是彩霞堂姐的产业。她当初把这房子借给你住,你就安心住着就是了,如果你担心刚才的那些问题也容易解决,我搬出去住就是了……。”
“别别,这就更不合适了。”宋援朝不等她说完就抬手制止:“你可是应家的人,住再应家老宅天经地义。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本就不应该雀占鸠巢。再说了,我也不是没地方住,而且等沪海那边公司正式开业,接下来的日子我常驻沪海的时间比在金陵更长,所以我搬走才是最合适的。”
见应安妮还要劝,宋援朝根本不给她再劝的机会,斩钉截铁就把这个事给定了下来,这让应安妮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从心理来说觉得宋援朝这样似乎有些不把她当朋友,神色显得很不舒服。
应安妮的表情落在宋援朝的眼里,但宋援朝却依旧没改变主意的想法。这件事正如他说的那样早就考虑清楚了,无论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朋友,如果想要长久的话在有些方面保留一定的距离是非常有必要的,应安妮现在也许不明白宋援朝的苦心,不过他相信她终究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