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贫民村的事情,警所警员短暂迎来休息,不用再每天出警。
小警察是时刻盼着齐鸣礼不要再发现什么大案子了,这段上山下河的日子,他们真的累坏了。
虽然这些愿望没有当着齐鸣礼的面说,不过当事人自己也放慢了查案的脚步。
由徐文浩供出的几个犯罪团伙一直未有新线索出现。
隐约和卖.银案有关的四个女子销声匿迹,案件不得不搁置;地下赌场更是无从查起;至于洗.钱,除了得到一个白皮子的名字,他也没有其他收获。
陈报国和与之相关的走私犯算是最后的突破口,可总局已经审过好几轮都没有新发现,只有顾卫国和他还不打算放他们进监狱,坚持能从这些人身上查到其他案子的蛛丝马迹。
齐鸣礼现在就希望他能给力一点。
短暂的休整期就是他给顾卫国最后的期限,否则这些人不日也要送到朝湖监狱。
写完近期的工作汇报,齐鸣礼准时下班,小胖妞已经睡着,他直接把人抱起走人。
文雯终于松口回自家的小屋子,他可要亲自去接。
虽说住老丈人的房子齐鸣礼不会不好意思,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住自己家比较方便,至少在上班上会节省部分通勤时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自己家和老婆贴贴的机会比较大。他是真不敢在长辈面前做太多不正经的事。
所以当文雯松口后,他的心情跟飞天一样,爽翻天!
不过还是有个前提的,这次住老丈人家里,也给文雯带去新思路。孩子喜欢两个老人,文雯也想和父亲多多相处,所以她和齐鸣礼打算在两边轮流住。
自从应修明买了附近的房子,他很少再提让两个人不要接近的话。
从电影厂接回文雯和悠悠,一家四口回到家里。
多日不回,家里的一些东西都蒙上了灰,齐鸣礼因为工作有过连续半个月不回来的时候,之后更是直接住在老丈人家里,所以这边染上不少灰尘。
两个大人动手清理,小的也拿着布到处走动,有模有样地擦着。
大约快结束的时候,文雯让齐鸣礼出去买晚饭,一通活干下来,她都没力气煮饭了。
齐罐罐立刻喊了声:“肉肉!”
文雯看她一身膘,冷酷无情道:“都给我打素菜。”
齐罐罐不可置信,你37°的嘴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丢开脏兮兮的布,跑过来捂妈妈的嘴。
可惜文雯一个手就能把她双手包住拿下来,用眼神示意齐鸣礼快去。
“啊啊啊,妈妈坏!”齐罐罐控诉,她甚至还卷了衣服要回外公那里。
齐悠悠也是站妹妹这边的,两个人手拉手走到门边。
文雯失笑:“晚上外面有吃小孩的坏人,你们确定要出去吗?”
这一句话成功让齐罐罐刹住步子。
她已经是个有阅历的小孩了,知道世界很大,确实有吃小孩的大人,所以她知道妈妈说的是真的。
哎,两个孩子闷闷不乐地走回来,爬上床,在新换的床单上打滚。
文雯也扔开手上的工具,躺在床上,安详地闭上眼。
打扫卫生什么的,实在是太累了。
哪怕有齐罐罐报复式的作怪,她也不想动弹。
就这么歇了几分钟,门被敲响。
肯定不是齐鸣礼,可文雯也懒得应付不知名的客人,索性闭上的眼就没睁开过。
唔,在父亲身边多日,她也变得像个小孩一样任性了,换做平常敲门不开这样失礼的行为她是不会做的。
但她今天太累了,管他呢。
她可以装睡,两个孩子却蠢蠢欲动,在她们溜下床的时候,文雯无奈地睁开眼,整理好衣服。
门打开,刘慧敏那张凹陷的脸颊吓了她一跳。
她记得刘慧敏是个比较丰腴的体型,怎么两三个月没见就瘦成这样了。
文雯连忙请人进来,后悔因为自己的倦懒让人家在门外敲了这么久的门。
刘慧敏神情拘束地坐到位置上,齐罐罐和齐悠悠很有做主人的自觉,给她们端来水。
等完成任务两个孩子跑到文雯身边,她一手揽一个,温柔地夸奖:“真棒。”
这边温情脉脉,刘慧敏跟喉咙里堵了块石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文雯看出她不自在主动问她近况怎么样才让她生出一丝勇气。
因为这一声问候,她不自觉想到最近的事,一时眼睛通红。
“这是怎么了,别哭,”视线落在她微凸的肚子上,文雯焦急,“怀孕了可不能这么哭啊。”
她不太清楚她是怎么了,齐鸣礼也没有怎么跟她说过隔壁都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她是真的懵。不过即使什么都不知道,文雯也下意识觉得这事和王宏伟有关。
示意刘慧敏喝水冷静一下,她却突然哽咽几声,一把抓住文雯的手,力道之大跟揪救命稻草一样,文雯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她立马意识到什么,让两个有些八卦的小孩回房间。
齐罐罐和齐悠悠都能察觉到气氛不对,这个时候也不吵闹着要留下了,而是很快来到另一间房。
等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后,刘慧敏积压多日的凄苦一并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文雯妹子……我苦啊……宏伟现在还在医院半死不活,眼看就要交不上医药费要被赶出来了……”
文雯想,是来借钱的?
她倒是有钱可以借。
因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也没觉得棘手。
她一副不识人间疾苦的模样还是刺痛了刘慧敏,为什么自己家出了这么多事,她却能好好的越活越有滋味。
王宏伟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断手断脚接好后,身体逐渐恢复,等医生说可以回家养伤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肯出院,可这个时候警所在知道医生的通知后直接断了他的医药费,现在的住房吃药都是他们自己出钱,赔进去好些积蓄。
她还听说这一批进去的警员工伤补贴只有一百块。一百块能干嘛,顶多多住几天医院。
再之后就是听到警所裁撤名单上有王宏伟的名字,夫妻俩挨个昏过去,刘慧敏还差点流产,这医药费救治费也越滚越多。
“你能不能借我们点钱……”
文雯:“借多少?”
“五千块……”
说完,刘慧敏赶紧去看文雯的脸色。
“这么贵吗?”文雯思索。
她寻思王宏伟伤得这么重吗?
“是啊很贵。”刘慧敏心虚道。
住个院是不用这么贵,但是王宏伟之前骗走私犯的时候假意跟他们买了一批货,这些都是真金白银付的,五千块只是当时的定金,就这他还是找别人借的,如今那人看到他们夫妻这么落魄,在医院闹起来要债。
刘慧敏吓得都不敢陪诊,只能出来筹钱。
文雯看出她神情有异,没有立刻答应,“鸣礼一会就回来了,我问问他,家里的钱都是他管的。”
文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刘慧敏看着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又试图振作,“这次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你们家齐警官,他现在升官了是吧,我和宏伟左思右想也就想到他一个可以帮忙的了。”
文雯眉心一跳。
“宏伟的工作……你看能不能让齐警官帮帮忙,这次的案子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怎么警所还卸磨杀驴呢,这不是寒我们的心吗,你看能不能让齐警官跟警所的领导说说情,宏伟也知道这次任务失误和他有关系,可终究还是罪犯太狡猾,他也没那么多经验嘛,他也想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要是连工作都没有了,我们家真就没有指望了,我还辞了纺织厂的工作,又怀孕了,他要是再没个盼头,指不定都不想活了。”
刘慧敏更加用力地抓住文雯,“妹子,你跟齐警官说说吧,给宏伟一条活路。”
这……
这件事真就是文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答应是肯定不能答应的,事情怎么样她不清楚,擅自答应会给齐鸣礼带来困扰。她不能为了邻居就给齐鸣礼揽下这种活。
她抽出自己被抓红的手,几次想张口拒绝,刘慧敏都一副想给她跪下的模样。
就这么僵持到齐鸣礼回来。
“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多日不见的刘慧敏。
齐鸣礼把饭菜放好,看到文雯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回来了,你跟他说,家里还有点乱,我再去收拾收拾。”
说完已经溜进齐罐罐和齐悠悠的房间。
两个孩子趴在门上偷听的模样也被她抓个正着。
关上门,文雯指了指这两个调皮的,把她们抱回一边的床上,轻声:“都听到什么了。”
两个孩子故作深沉地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叹气,异口同声:“听不懂呀~”
噗嗤。
“那你们还那么起劲。”文雯笑。
“妈妈,饿~”齐罐罐撒娇。
文雯注意外面的动静,苦恼了一下:“可能还要一会。”
“妈妈,”齐悠悠蹭过来,问她,“小眉姐姐的妈妈看起来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嘛?”
齐悠悠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她察言观色的功夫也在见长,一下就看出了邻居出事了。
文雯叹了口气,抚摸她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大人的条条道道。
其实家里的钱是她管着的,如果不是五千块这样的大面额,她可以立马借出去,但如果是五千的话,她还是决定跟齐鸣礼商量。
再者就是工作的事了,这件事她真的做不了主。
“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关吧。”她希望。
毕竟也不是多坏的人。
“那等我看到小梅姐姐,我多安慰安慰她。”
文雯夸了句:“咱们悠悠好贴心。”
不一会,门被打开,三人出来的时候,刘慧敏已经不在。
齐鸣礼已经把饭菜弄好,对想开吃的两个小家伙说:“洗完手再过来。”
孩子呼啦啦地跑去洗手,又很快坐好,迫不及待地扒起饭。
文雯:“工作的事,你答应了吗?”
齐鸣礼摇摇头,把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
“工作的事也不可能答应。”
真开了这个口,以后警所的人都当他是心软的神,什么都跟他开口,那他还活不活了。他自己知道自身就查案有点本事,其他人脉什么的都没有刻意积累,断不可能帮上这种忙。
文雯:“那五千块我们要借吗,这么多钱,一次性借出去你会不会被人查。”
齐鸣礼领固定工资的,几千块几千块地拿出来不现实,另外也怕有人知道她特别有钱,继而查到应修明头上。
齐鸣礼:“谨慎起见借少一点。”
话音一转,齐鸣礼想到一个问题,他们家看起来很富裕吗,为什么她一下说要借这么多。
仔细思索一下,齐鸣礼都没觉得哪里有不妥,大家都是正常吃喝拉撒,也没有额外的应酬花销,不存在他隐形炫富被人盯上的情况。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他,以后要更加低调。
夫妻俩商量得差不多,准备开始吃饭。
然后文雯眉毛竖起来了。
“不是说不买肉吗?”
桌上那盘五花肉怎么回事,文雯用眼神询问。
尤其是齐罐罐现在大快朵颐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牙没长齐的小奶娃。看他们注意到肉,她还死命往自己嘴里扒拉,生怕一会儿就被妈妈端走了。
齐鸣礼摸鼻子,讪笑:“胖姑太热情了,她一看到我就想请我吃饭,我说你们还饿着要赶回来,她就给塞了额外的肉。”
他可没撒谎,确实只买了菜,是胖姑好说歹说不停说,他才收下的,不过他还是多给了钱的。
薅群众羊毛,可不兴做。
“……算了。”
文雯也知道胖姑的热情,截断齐罐罐还要吃肉的动作,她把肉拿远了些,趁她要哭之前,把蛋羹递了过去。
这种美味让齐罐罐收起眼泪攻势。
第二天,一家四口去医院探望王宏伟,带着借出去的一千五百块。
同时他还带来一个消息。
“南区新开的肥皂厂有招保安的,你是警所退下来的,养好伤后肯定有人要,去那里试试?”
他给他指出一条新的路径,毕竟还是要养家糊口的。
刘慧敏拿着钱,失落的同时也有感动,就算不是警所的工作也算不错了。
“不过你可要抓紧恢复过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躺这么久了,骨头早接好了,就是王宏伟不肯复建,要不然都快好了。
齐鸣礼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
不就是想警所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让他继续在所里苟着吗。可惜工作的地方最不讲情面。
齐鸣礼自认替他安排好了一切,生活也有盼头,可王宏伟还是没有生气,和失魂落魄的人一样。
打击有这么大吗?
随即他想到可能是他安逸久了,失去了一部分抗打击能力,所以才会在遇到事情的后这么消极,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想单独跟你聊聊。”王宏伟终于开口,多日不开腔,一出声沙哑得不行。
刘慧敏差点喜极而泣,终于愿意说话了,这就是好兆头。
齐警官来对了!
“那,那我们先出去!”她忙招呼人出去。
文雯牵着两个孩子出门。
屋里,短短几个月头上掺白发的王宏伟呆滞的眼神移向齐鸣礼。
意气风发的警务长。
凭一己之力抓到走私犯关键人物,让警所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破获他们的军.火库,让所有领导对他刮目相看。
这些都是他从来探望的保安处同事嘴里知道的。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而他精心算计了那么久还是失败。
问题出在哪了,他想不明白人的际遇为什么能差别这么大。
这些日子他总喜欢把自己带入到齐鸣礼,幻想升官发财的人是自己。
梦里有多辉煌,现实就有多惨淡。
王宏伟目光灼灼地看着齐鸣礼,想要个答案。
“还是说你嘴上说把案子给我,其实背地里早就有了布置……”
齐鸣礼摇头。
“说真的,你的计划很不错,你有先天的条件,得到过他们的信任。”
要怪就怪陈报国这个人实在是太警觉了。
如果不是应修明阴差阳错把人抓住,就算是他也要与他周旋许久才可能有结果。
“可能是运气吧。”齐鸣礼最终这么概括。
“运气……”王宏伟喃喃自语。
这样的说辞根本无法说服他,只能让他陷入更深的悲愤。
他会觉得不公平。
“怎么可能呢。”
“我说把任务给你就没打算插手,抓到他纯属偶然。”
王宏伟不知道信没信,神经质一般继续:“我每次复盘都希望他不要打那个电话多好……”
齐鸣礼长叹一声。
这就是他一开始不想接这个案子的原因,他早就猜到所里有他们的内应。
本身就是内应之一的王宏伟自己却没能看明白,他为升职的事鬼迷心窍,失去判断力才有这么一天。
“你好好休息吧。”
最终齐鸣礼只能这么说。
……
最后一次见他们一家,就是他们搬宿舍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