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齐鸣礼以个人名义向所里报案,以图扫除恶势力,本来这事该徐徐图之,可孩子被牵连进去让他几乎方寸大乱,向值班的上级警司申请警力支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平生以冷静冷血着称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一样东西,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得时快时慢,血肉浸凉。
刑警处警司叫梁曹,齐鸣礼站在他旁边希望他尽快批复。
梁曹抽着烟,从鼻子里呼出两缕烟气,眉头皱得死紧,这样的态度让齐鸣礼喉咙发紧。
“小齐啊,你这件事有公权私用的迹象啊。”大背头的梁曹掸掉烟灰,抬眼看齐鸣礼,眼白居多,在仅有一盏台灯的氛围下,有些许吓人。
“按理说,这个案子你该回避才是,可是让其他人来审理这个案子的话,怕是要走流程的……”
这句话根本站不住脚,所谓事急从权,哪怕齐鸣礼是受害者家属也没有这么个回避法,再加上事情就发生在当下,时间紧迫,哪有什么走流程一说。真走这破流程,孩子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梁曹就是在为难他。
齐鸣礼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纵使不记得哪里得罪过这位警司,如今也要好声好气地告诉他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希望他不要耽误。
香烟快燃尽时,梁曹猛吸一口,火星一下燃到指节处,好在那里的茧厚,火燎一下不过无关痛痒,看齐鸣礼隐隐要崩溃的神色才是最得他舒心的地方。
警所最有潜力的新人,不过一年连升两级,差点直逼他的地位,此时却在求他批申请,梁曹心里充斥着巨大的快感。
以前只是小警察的齐鸣礼各大工作通过严兴业上报还情有可原,如今呢,他和严兴业同级,就可以直接越过他这个警司向局长那些大人物汇报?所有的警力调配手续全是越级汇报,看不起谁,还是嫌弃他耽误事?
简直目中无人!
如今局长不在,整个警所值班警察里就他级别最高,他就是要治一治他。
梁曹重新取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打火机在他旁边,他却看向了齐鸣礼。
齐鸣礼握了握拳,随后自如地给他点上火。
噼啪两声,滚轴样式的打火机冒起火星,随即火苗窜起舔舐卷烟,袅袅烟气升腾弥漫在房间。
“您给批复一下吧。”齐鸣礼低声,声音紧绷,“目前人质处在危险之中,如果不及时救援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梁曹又吸了一口烟,将吐出来的二手烟吐在齐鸣礼弯下腰时凑近的脸上。
“可以批,”还不等齐鸣礼高兴,他说,“人数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什么意思。”齐鸣礼此时声音都变得危险起来。
“一个孩子的案子,只能给你一支特警小队。”
一支……特警小队?
五个人的小队?
听他说完,齐鸣礼咬紧后槽牙,直至颊边软肉被他咬出血,那点不理智想杀人的欲望才堪堪压下,他直言:“您的判断失误,这起恶劣性质的黑色会绑架案件,恐怕至少需要一个中队。”
“调不出来。”
此时,已经临近八点,离午夜还剩四小时。
齐鸣礼瞄到墙上的钟,一颗心如坠冰窖,再多的耐心也化作飞灰。
暴戾之气油然而生,令他浑身气质一变,犹如尖刀出鞘,刺向梁曹。
“咚——”
一声沉闷的捶桌子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响起,犹有回声。
数息之后,受重力压制的梁曹反应过来,脑袋砸向桌子的痛后知后觉。
“齐鸣礼!你做什么!我是你上司,你想被开除吗!”
齐鸣礼一直弯着的背挺起,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脑袋。
看着梁曹满头是汗,青筋爆出,齐鸣礼深知时间不能再耽误了,揪着他一头杂毛道:
“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拼着这身警服不要,我也弄死你!”
说罢他再不管梁曹,来到值班宿舍楼,一层一层拉响警铃。
“叮——”
尖锐刺耳的声音中,他面如阎王,刀削斧凿般的脸有令人胆寒的肃杀,武警处的还有刑警处的小队长们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忘掉要手续这一环。
此时,已经浪费了半小时。
到达约定的地点,又是半个小时。
距离午夜还剩三小时,好在齐鸣礼如约而至。
匪徒让他在东区未完工的小土楼内自投罗网,齐鸣礼于楼下一阴暗之所站立,他说要看孩子。
时间大概九点十分。
匪徒却直溜溜地冲出来,根本不给看孩子,仿佛一切目的只不过是要他的命,乌泱泱一堆人冲出来,目测约有一支五十人中队的规模。
如果齐鸣礼真单刀赴会,留下来的可能性是百分百。
他没有急着和这些人对上,而是在乱局之中细看,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哪有什么孩子的身影。
齐鸣礼了然,但也不是很意外。
他自阴影中闪身,一下消失不见。
别栋民房小楼里,许多佩戴精良武器的警察利用带有麻醉效果的子弹进行远距离扫射。
终是民间小组织,哪怕黑木仓都只有十多把,很快不堪一击。
垃圾。
下面的人,一时间纷纷倒地,以为己方死伤惨重的小组织头头,冲四面八方喊:“臭条子,你再开枪,老子现在就叫人做了你女儿!”
他侧头吩咐,很快就有一个人影遁去。
齐鸣礼知道正餐来了,连忙做手势让另一支时刻准备着的队伍跟上。
他腕上的手表显示,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
“你干嘛不让于承祖他们带上那孩子?”
小洋楼内,野子帮白皮子揉着太阳穴,问道。
白皮子拉下一只按揉的手,轻吻上去,闻言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
“给他们做什么,孩子咱们抓的,功劳也是咱们的,我只是说借给他们个名头而已。”
唔,黄永福这个聪明人付了他点钱,借就借了。
“那万一那警察真上当,被他们干掉了,他们拿这警察的头去领赏咋办。”野子好似在为白皮子担心,生怕他吃亏一样。
“那他们也要给咱们分钱,否则走不出这袁洋县,”白皮子睁开眼睛,捏了把野子的脸,“还有啊,咱们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说不定人根本不上当正和于承祖火拼呢。”
想起四位姐姐隐约透露出对那孩子的异样,野子顺嘴一问,“要是警察真不上当,他孩子怎么办,真杀?”
“宝贝儿,还没到最后呢,当然先看他态度嘛。”
如果他在乎自己的女儿,那他迟早会在他手里完蛋。如果不在乎,那……也不错,孩子自然可以先一步投胎去了。
而他也不亏,于承祖都成为了那警察的功绩,他也正好向京省的老板多要价,毕竟警察好难搞哦。
白皮子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走吧,去看看那小孩和老人家。”白皮子起身。
……
此时下人房二楼来了几只不速之狗,具是附近人家豢养的宠物狗,毛发整洁,连同形象都是精心处理过的,可惜外貌不能当饭吃,一只只身材矮小,不是那种能战斗的大型犬。
玛丽把伟叔的绳子解开后,在齐罐罐的授意下马不停蹄跑去找外援。可惜这里是富人区,野狗都没几只,能找到的都是传闻中以温和可爱着称的宠物狗贵宾犬。
博美、泰迪、长卷毛。
可爱是可爱,就是感觉还不够人一拳的。
楼梯口的保镖哪怕知道这些是外来狗,都没怎么在意地让它们上来了。
实在是太弱小了,让人提不起警惕。
结果就是四只据说最温和亲人的狗把所有人都咬了,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速度之快,疼痛还没来临之前,他们先中招了,想抡拳头的时候却要因为它们是贵客的狗而束手束脚不敢下死手,以至于所有人都被咬了一口。
众所周知,被狗咬可能会得病,严重点的还会死。
一窝保镖连同看守的人当下觉得晦气死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全体去医院。
“老子弄死它们!”不知道是谁想不管不顾。
玛丽是只可爱泰迪,是贵客们的宠物,它站在所有狗狗面前护着,龇着牙,大有他们敢动手就咬死他们的样子让不少人迟疑起来。
“贵客的狗要是弄死了,咱们也讨不了好,算了吧。”
看上去是保镖头子的人指着这四只狗,“我看它们都疯了,咱们去打针的时候把它们也带上。”
其他人觉得可以,保镖头子这就去找换班的人。
就在这时,四只狗在整个二楼内乱窜,一群人为了要抓它们也跟着跑来跑去,渐渐的离开了楼梯位置,被引进其他房间。
也就是这间隙,伟叔将锁住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孩子崇拜地看着他,伟叔挺起胸膛,他年轻的时候撬过不少锁,一根铁丝就足以开遍天下所有门,都是小玩意儿,只要他的手能动什么都不是问题。
门一打开,对上两个同款震惊脸的看门人,啊一声还不待说出完整的句子,伟叔直接跨步上前,一手一个敲晕扔回房间,塞住嘴,用他们捆他的方式捆回去。
伟叔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被他摘了头套的人,立马补上两脚。
还以为什么货色,老子放水才让你得手,真以为自己能耐了啊。
没再耽搁,他带孩子偷偷离开。
二人极快地溜下小楼,绕到小楼后面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观察。
伟叔注意到,小洋楼哪怕不是十步一人,也有许多巡逻的人,身上还多有硬家伙,不由疑惑。
“这是什么贼窝?”
这阵仗虽不如他以前见过的大场面,可能在家国一统的今天看到也不容易。
想要离开肯定也不容易,他一个人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要等修明来,这个时候他绝对能发现不对劲,可真要来救援也要一定时间。
那岂不是只能拖延到那时?伟叔在心里盘算。
却见,陆陆续续的人从小楼上下。
“人跑了!”
“找!”
被发现了。
伟叔看向四周,这里是小楼背后,后面就是一堵人造墙,高点的地方才有树,那是一片山林景观。
翻上去,躲在绿荫里,可能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他把孩子扔到背上,一点一点借助岩石缝隙爬上去,这对他不难,很快就到石墙顶,前面就是人工园林,路是从主楼到这的,可见是专门为主人所修。
不过他们逃跑,这儿的主人估计也没心情赏景,他们卧在哪个小草丛里,能躲过一阵。
想的很好,结果意外发生了,不远处有人缓步走来,影影绰绰像个女人。
伟叔高兴的嘴脸登时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去,直接抽了嘴角。
他要不要把那女人给绑了?
这么想着,女人后面保镖一样的人露出来,伟叔:“……”
前有狼后有虎,手上还没家伙,真行,这么多年又重温了一次局促。
那只能先原路返回,再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齐罐罐一下从他背上溜了下来。
伟叔正要斥责,孩子的话音已经传来。
“罐罐保护爷爷,爷爷跑!”
说完,灵活的胖妞从伟叔手底下溜走,根本没给他机会捞人。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伟叔却只能在那一瞬间卧倒,观察那边的一举一动,只要罐罐一有危险,他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弄死这些人。
还有,他发誓回去一定要教这孩子遇事要逃跑,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哪怕胖揍孩子他都要让她明白不能自投罗网的道理。
如果忽略他发红眼眶的话,恶狠狠的模样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视线凝视那头,傻乎乎的孩子奔过去,他想了无数个孩子受伤的瞬间,整个身体蓄势待发,悄悄借草丛掩盖匍匐过去。
哪知道会看到这么个画面。
孩子是奔过去了,更是奔到人家怀里去了。
???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看不清脸的纤弱女流也很快将孩子抱了个满怀。
伟叔眼睛瞪得老大,满脑子不可思议。
为什么?
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
他们家孩子什么时候和坏人这么投缘?
还有她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就不声不响认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