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全是血。
睁开眼睛的时候，无数人血流成河，男人女人、青年老年的尸体层层堆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无数尸体流下的血液汇流成河，潺潺流淌到涂山玲玲的脚下，温热的感觉却让涂山玲玲不寒而栗。
涂山玲玲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的惨状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幼小的心灵。
耳边不再有嘈杂的谩骂声，有的只有婴儿孩童的哭泣声。
死了，全都死了。
这是涂山玲玲第一次看到的，一场屠杀。
“爸爸，爸爸，你怎么样了，呜呜呜......”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你们说句话啊！”
“坏狐妖，坏道士！你们还我父母！”
......
是我杀了他们吗？
不，不是我，我只是来这个村子想过一夜而已啊，是他们先商量着对付我的，而且他们也不是我杀的！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驱使妖怪固然不对，但是他们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啊。
涂山玲玲心情很复杂，妖被驱使，确实应该惩罚他们，但是，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几百人的村庄，如今已经几乎被屠杀殆尽，他们所有人即使都参与了符咒的制作，但是他们对妖造成伤害的程度，真的到了全部都该死的地步吗？
是否有人只是参与了制作，而没有去驱使妖怪呢？
几百人中，难道就没有几个这种人吗？为何不先审讯清楚，再根据真实情况定罪惩罚呢？
“玲玲小姐，请问您会催眠术吗？”
王天宇扫了一眼剩余的孩童，大概有三四十个，心里有些盘算。
“会。”
涂山玲玲呆滞的说道。
“那就拜托了。”
涂山玲玲颤抖的手对着眼前的一群哭闹的孩童，一阵绿色光芒涌动之后，最后的嘈杂声也平息了下来。
“你这个疯子！”
涂山玲玲再也忍不了了，为什么，要屠杀一个村子？
“嗯，确实。”
王天宇一脸冷静，边说边用了传音符。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涂山玲玲感觉非常不可思议，眼前的男人仿佛没有一点情感，平静到令人发指。
“情感？我当然有了，只不过，这种事情太常见罢了。”
王天宇拿出一块布，擦拭着沾满鲜血的长剑。
太常见？
涂山玲玲被震惊到了，稚嫩的小脚沾满血迹，一步一步的围绕着那一圈死去的人转来转去。
有些是老年人，有些是青年。
但无论是哪种，他们已经没有了气息。
“玲玲小姐，别太惊讶，这种事情我已经见过很多了。”
王天宇走过来轻拍涂山玲玲的肩膀。
“你也别看这些人了，那边妖怪也死了几十个了。”
王天宇指了指远处被屠杀的几十个小妖王。
“可是，他们只是想自卫啊，他们有什么错？”
涂山玲玲不明白，为什么想要活下去反而成为了一种罪过。
“那些妖怪，很多估计也是被他们拐骗来的，并不一定伤害了他们，那么，那些妖怪又有什么错呢？”
王天宇抬起手中的剑，猛然插入地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北山对于子母御妖符这种事情特别敏感，之前出事的时候，一气道盟为了调查清楚，动作仅仅是慢了一步，北山的妖王们就大举进入一气道盟领地。”
“对于所有持有子母御妖符的村庄进行血洗，无人生还。”
王天宇的声音低沉有力。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当时就在场啊。”
王天宇，顿了顿，指着眼前插入土地的长剑说道：“这把剑从小就陪着我，它也经历了那场事件。”
“它杀了很多人妖，也救了很多人妖，但我们当时看见他们血洗村庄的时候，我们一点都没办法。”
“我当时说，要不查查有没有人没有参与？毕竟，那些小孩或者说婴儿总不可能参与吧？”
“有用吗？没用，我甚至想要靠近都被阻止，这就是法律，懂吗？”
“什么狗屁法律，什么道理？”
涂山玲玲非常愤怒，这种连坐制度简直违反常识。
“那你得去改法律，而不是在这说。”
王天宇举起长剑，直指天穹。
“道盟式微，只得苟求存活之道，北山有天君，一击之力道盟无人可挡。”
“悲矣~”
王天宇把长剑收入剑鞘中，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我，我回去就让雅雅姐去改，她是妖盟盟主，肯定能改的！”
涂山玲玲顿时想到了涂山雅雅，她可是妖盟盟主，一定有办法的。
“我觉得不可能。”
“毕竟，如今的妖盟，可不是铁板一块，更别提管这种几乎是北山逆鳞的事情了。”
王天宇摇了摇头，看着眼前天真的涂山玲玲，他有些愧疚。
“玲玲小姐，你觉得现在的人妖是平等的吗？”
涂山玲玲今天之前要是听到这个问题，肯定回答平等，但是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可能呢？毕竟即使是人类内部，人与人也并不平等啊。”
“人妖和平，只是第一步，尚且迈的如此艰难，要实现人妖真正的平等，不知道有多难。”
王天宇带着涂山玲玲走到井水前，打了一桶水帮涂山玲玲冲洗沾满血迹的小脚。
他们靠在井边，看着高悬于天边的弯弯的一轮明月，皎洁而又明亮。
但在涂山玲玲眼中，这月明星稀之夜仿佛变成了鲜红的血夜。
“玲玲小姐，妖和人不一样，你们寿命漫长，你们的理想往往此生就可以实现，但我们人类不一样。”
“我们的一个理想，往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十几代，几十代。”
王天宇看着腰间的长剑，一直使用王权剑意这种燃命之技的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呢？
看着一旁因为催眠睡着的孩童，王天宇还是感到一些宽慰。
起码保住了一些人。
涂山玲玲低着头，沉默不语，她之前一直在涂山的温室之中，对于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知晓。
今天却让她经历了人世间的至暗面之一。
“妖杀一人，判百年，宛如一瞬。人杀一妖，判百年，一生一世。”
王天宇低声呢喃道。
这公平吗？
涂山玲玲不敢抬头，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了进去。
几行泪痕，几经颤抖。
涂山玲玲的内心第一次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一颗追求人妖真正平等的种子。
天边有御剑飞行的破鸣声传来，原来是很多道士正在赶来这里。
“速度还不错。”
王天宇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
“天宇大哥好，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自从天宇大哥夺得道盟第一人的称号之后，我们这些小弟可风光了呢！”
王天宇对他们摆了摆手，介绍起了涂山玲玲。
“这位是涂山的四当家，涂山玲玲。”
“玲玲小姐好。”
“这就是涂山四当家，就是那个传言新一代涂山红红，拥有绝缘之爪的折耳狐？”
道士们打了个招呼，有些惊讶。
他们看到一个狐妖蜷缩在井边，没有任何回应。
“好了，该处理正事了，那些孩子你们负责运走，切记，不要让北山的妖王们知道。”
“然后顺便清理一下尸体，把他们找个地方埋了吧。”
王天宇顿了顿，指了周围一圈，继续说道。
“另外附近的山野妖怪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侵害人类的，如果有，就依法行事。”
在交代完事情后，道士们就行动了起来。
而王天宇望向眼前即将空无一人的村庄，看了许久。
我只能，为你们做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