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还是有些不解,“可究竟那些商贩是如何探听到县衙之内的情况?”
毕竟有转任多个县府的经验,黄盖自认为在管理县府之事上算是纪律严明,不应该会被商贩们探听到县府内的情况。
太史慈挥手招来了一位伙头兵,年岁大约六十,左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行礼,虽行动不便,但精神矍铄,声音也洪亮有力。
“这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老廖,你来说说,当年咱们在芜湖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探听消息的。”
这位被成为老廖的老兵也不藏私,“当初为了探听消息,我便在县衙的门口支了一个早膳的摊子,也卖些午后的饼食,价格也便宜些。
这县衙里的县令们或许看不上这些粗糙的吃食,但底下的马夫、跑腿的小吏却与我们混熟了。”
黄盖心想,他任职的时候,重要的事情向来是只有少数几个心腹才能知道一些,事以密成,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想来这招应该对他的县衙来说应该是没用的。
老廖似乎是看出了黄盖心中暗暗的得意,“将军可是觉得只要重要的事情瞒住了底下的小吏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黄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廖继续道,“其实小吏们也不会真的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告知我们,但不代表我们就什么都不明白。
这县衙之内自然有县衙之内的规矩和礼节。若平日里惫懒的小吏忽然积极起来当值,将军以为是为何?”
“为何?”
众人不明,但吕蒙却好似听懂了一些,“是否是因为县衙之内即将有新官或是上峰下来巡查?”
“将军所言正是。”
见到其他人展露出惊讶和钦佩的眼神,吕蒙笑了,他出身不高,从前跟在姐夫邓当身边也是做小兵小吏,对于小吏的生活也并不陌生。
而且也正因为这段经历,他才会在孙权巡军的时候,一反众人疑惑紧张的态度,大力整顿军纪,这才能在孙权面前脱颖而出,被孙权委以重任。
“再敢问将军,平日里吃两个饼的小吏,近日却只总是剩了许多,将军以为是发生了何事?”
吕蒙想了想,“大约是上峰给出了什么棘手的难题,这才食不下咽。”
“正是。”老廖笑着道,“诸位将军以为县衙之内人人闭了嘴,一切便可无恙,却不知道人虽不言,可便是走路的姿态,吃饭的饭量皆是话语。”
只要经验老道一些的商贩,多多观察这些小吏的动向,再对时局有些了解和观察,县衙之内的动向根本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毕竟这些时局的变化对于有权有势的官员、世家们或许都不算是什么,他们自有自己的办法来应对这些变化。
可对于底层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来说,哪怕一点时局的动荡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穷则思变,他们也要为自己谋生路,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听完太史慈的说法,黄盖恍然大悟,狠拍大腿道,“果然君侯说得没错,平定山越之事还是要来请教太史将军,如此一说,老夫的确疏漏众多。”
“再则,除了县衙官署之地外,家眷左右的邻舍也需要重点排查。如有什么动向变化,即便官吏不与外人道,面对家眷的时候,他总会说上几句,好早做准备应对形势变化。
但凡这家中有什么变化,也是逃不过左邻右舍的眼目,久而久之,细作也会混入其中,打探消息。”
“可若是如此,要如何才能防范泄密呢?”
太史慈道,“向来想要防止全然泄密是不可能的,战场也是一样,无非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罢了。”
泄密无非事与人二者,人心难测,事亦有虚实。
当然,为人官员,若能使县内百姓归心,自然也就无所谓泄密之事,所有的百姓便是知道了县衙之内的动向,也会为保官员而主动三缄其口。
黄盖若有所思,“君侯所言不虚,果然山越之事还是应当来请教太史将军。
如今丹杨之内最令人烦忧之人尚是山越反贼周遗。
老夫有所耳闻,周遗与太史将军关系匪浅,不知将军可有良策能将其抓捕,令其归顺,不在生有异心?”
太史慈微顿,“实不相瞒,某与之也有数年未曾相见,少年之人心性多变,某也不好断言他的动向。其实老将军若是有具体的消息,不妨告知一二,或可猜上一猜,为老将军参谋。”
黄盖对他的行踪倒是有一些头绪,便拿出了一份羊皮手卷地图铺在桌案之上与太史慈细细探讨起来。
其他将领也都围了过来,一边听着太史慈对于山越事务的分析,一边心中暗自审查自己县内的该如何查漏补缺。
唯独孙权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太史享的身上。
从黄盖说到“周遗”这个名字开始,太史享的神情便有些不大对劲,他仿佛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太史慈却一直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而太史享在感受到孙权探查的视线之后,立刻闪避并且微垂头颅,避开了孙权进一步的观察。
孙权的嘴角却扬起了不易察觉的一抹笑容。
自鄣县一败之后,周遗便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丹杨境内几个县联合如何探查起行踪,都无功而返,甚至连资历深厚的几个暗探都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若是传闻为真,或许众人都忽略了,其实周遗还有一条最危险但也最安全的退路。
那么有些事情或许也就说得通了,周遗的踪迹为何出了鄣县之后就忽然再无法查询,除非有人特意抹除了他的行踪。
孙权对幼煣递了一个眼神,幼煣微不可闻地点头,轻轻退出了打仗,安排人去查太史享及起心腹的动向去了。
黄盖诸将与太史慈等人用过晚膳之后,又继续就山越治理之事谈论了两个时辰。
有了黄盖老将军的先例,其他诸将也纷纷向太史慈请教起了自己管辖境内的一些问题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