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很快就到乾隆三年正月了。
江南曹府,李氏看着曹嘉宁,脸上不由得带出几分忧虑来。
“嘉宁,京里面一直都没有个消息,万岁爷不会是把你给忘了吧?你以后可怎么办?”
乾隆在当初离开江南的时候,自己把身份爆出来了,李氏也就不需要再隐瞒什么。
她现在心里面很担心,便就和曹嘉宁说起这个事情来,想要减少心里面的忧虑。
曹嘉宁看了一眼李氏,她其实很明白李氏在担心什么,主要是时间太长了。
当初还是宝亲王的乾隆回京,本来就是因为雍正帝病重,自然回去没多久就继承帝位了。
但是才丧父,就算是天子可以以日代月,把二十七个月的守孝,变成二十七天,后面也最多在吃喝上放松一些,肯定不好马上就往后宫添女人。
别说是新人了,就算是原本在阿哥所的那些旧人,在乾隆才登基的时候,也只是在口头上册封了,真正的册封礼也是在二十七个月效期满了以后,去年十二月举行。
在乾隆二年十二月初四,乾隆才正式册封原本的嫡福晋富察氏为皇后,侧福晋高氏为贵妃,侧福晋那拉氏为娴妃,格格苏氏为纯妃,格格金氏为嘉嫔,格格珂礼叶特氏为愉贵人,格格陈氏为婉贵人。
二十七个月,两年多的时间,其实能发生很多变化,就说宫里面这些妃嫔的册封,在举行册封礼的时候,都已经和刚开始的乾隆口头册封的时候,有不少变化了。
最初的时候,苏氏只是纯嫔,金氏只是嘉贵人,珂礼叶特氏和陈氏都只是常在,等到正式册封了,四人的品阶都往上升了。
但是最初被封为哲妃的富察氏,和被册封为仪嫔的黄氏,都还没有等到册封礼,就已经香消玉殒。
虽然说宫里面这些事情,和现在的曹嘉宁还没有多少关系,可是看着后宫这些女子的际遇变化,李氏也不可能真的就不担心了。
哪怕乾隆看着对曹家也算不错,在才登基不久,也就是乾隆元年的时候,就已经恩旨赦免曹家的亏空了。
可是时间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李氏也不敢保证乾隆还能记得自家女儿。
最重要的是,一开始是因为在孝期,京里面没个消息,李氏还能理解,孝期后宫肯定不好添新人。
现在二十七个月孝期已过,后宫妃嫔的册封礼也举行了,京里面却还是没个说法,就由不得李氏不担心了。
曹嘉宁倒是不怎么担心,乾隆又不是真的记性不好,对于有过纠葛的女子,能够完全抛之脑后。
真像夏雨荷那样被忘掉的人,也是没上心 ,却也不是真的就不记得了,真找上门了,不也能把曾经的过往说清楚?
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相处,记得是清清楚楚,只是平时没往心里面去。
对于帝王来说,可能得到过的人和事,不会那么珍惜 ,但是还没有得到的人和事,多少都还会有几分牵挂。
她和乾隆分开的时候 ,两人的感情正浓,并且又没有真正在一起 ,乾隆怎么也不至于就彻底把她抛之脑后。
不过这些并不是曹嘉宁真正的底气,只是理论上的分析,也说不好事情真正会怎么样。
她真正的底气,其实是她能感受到曹府还一直有粘杆处的暗卫盯着。
如果不是还有几份心思,乾隆就不会浪费人力,让粘杆处的暗卫盯着曹府了。
当然,正因为府里面有粘杆处的暗卫盯着,对着李氏的担心,曹嘉宁更要摆出一副坚定相信乾隆的样子。
“额娘,你别担心,我相信万岁爷!”
乾隆倒是真的没有辜负曹嘉宁的相信,就跟曹嘉宁想的那样,感情正浓的时候被迫分开,原本只有五分的感情,也会变成十分了。
所以他并不是真的把曹嘉宁忘了,才一直没有给个说法,派人接曹嘉宁进宫,而是有更好的想法!
既然已经出孝期,自然就该举行选秀了,大选进宫的妃嫔,肯定比其他方式进宫的妃嫔,说出去要更加好看。
至于曹家是包衣旗 ,不能参加大选的事情,对于乾隆来说,根本不是事了。
毕竟他后宫妃嫔中,连包衣旗都不是,直接出自江南汉女,最后抬入包衣旗的妃嫔都不少。
连满汉不得通婚府规矩,都阻拦不了乾隆,可以做出先把人抬入包衣旗再进宫的事情,把人从包衣旗弄到满洲八旗里面就更加容易了 。
至少这个事情有先例,远在康熙朝的时候,就有不少功臣和后妃的家人,被从包衣旗抬入满洲八旗了。
而且把曹家抬旗,也并不是没有由头,曹嘉宁拿出的那本游记里面的牛痘还是实验成功了。
于是正在李氏满腹担心的时候,就接到京里面的消息,曹家因为牛痘之功,由正白旗包衣抬入正白旗了,并且还给了一个侯爵。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李氏一下子就不担心了。
只以曹家献上的一本不知真假的游记,怕最后验证为可行了,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把功劳全安在曹家头上。
更何况曹家献上的时候,本来求的是抹平织造衙门的亏空,现在亏空早就抹平了 ,也算是对献上游记之功给过赏赐了。
现在万岁爷再大力以此为由封赏曹家,只能是有其他的原因。
想到今年是选秀年,八旗大选不同于包衣小选,是不参选都不行,李氏不由得就想到曹家能有今天,是沾了女儿的光。
于是李氏就一改原本的忧虑,变得喜笑颜开起来了。
“嘉宁,你果然有福气,万岁爷对你这么用心,看来我也不用替你担心什么了。”
曹嘉宁也露出笑容来了。
不过她心里面,却没有李氏这么乐观,进宫的事情看来是定下了,只是他目标的第一步。
母女俩人尽管想法不一样,但是在快要选秀这个事情上,想法倒是一样。
实际上两人的想法也没错,此刻宫里面正说着选秀的事情。
富察皇后所在的长春宫里面 ,以贵妃高氏为首,一群后宫妃嫔正在给皇后请安。
作为原配嫡妻,不但出身名门,膝下又有嫡子、嫡女,富察皇后的位置,还是很稳固。
也正是因为地位稳固,富察皇后不用担心什么,对着其他妃嫔态度都算不错,称得上一句贤后。
所以对着一群后宫妃嫔,富察皇后也没有为难人,反而态度很和蔼的对着几个地位高的妃嫔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说起正事来。
“说起来后宫的妹妹还是太少了,今年刚好是选秀年,倒是可以多选几个妹妹进来作伴,也让宫里面热闹、热闹。”
乾隆虽然说风流成性,不过原本只是皇子,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外面的女人也就算了,后院的女人现在还并不算多,也难怪富察皇后有这样的感叹。
但是以后的事情肯定就不好说了,一旦选秀,谁都不知道宫里面会添多少新人。
不过富察皇后还是稳得住,说起选秀的事情来,反倒是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只是富察皇后作为儿女双全的皇后稳得住,其他人就没有这样好的心态了。
贵妃高氏尽管说位分不低,也十分得宠,连当初在阿哥所的时候,同为侧福晋的那拉氏都只封了妃,她却是贵妃。
但是膝下无子却是高氏的痛,作为后宫妃嫔,膝下要是没个孩子,地位再高也是空中楼阁,没有那么稳固。
在这种情况下,高氏自然是不乐意有新人进宫分宠。
宫里面的人一多,她再得宠,侍寝的机会也得减少一些,就更不容易传出喜信。
高氏尽管是包衣出身,其父高斌却是朝堂之上的重臣,不但在家里面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没有吃过苦头。
哪怕是小选进宫,也没有像其他宫女那样伺候过人,是直接就分到宝亲王这里了,并且地位只在嫡福晋之下。
富察氏对着这样一个出身包衣,又没有孩子,怎么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妾室,平时并不为难,反而态度不错。
因为从来没有吃过苦头,高氏城府并不算深,现在不乐意新人进宫,就直接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倒是觉得人多太闹腾了,现在大家一团和气,要是选进来几个闹腾的,岂不是扰了大家的和气!”
高氏这个话才落音 ,皇后富察氏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娴妃那拉氏就开口了。
“贵妃娘娘,选秀是祖宗规矩,怎么照你的意思,是觉得祖宗规矩不对?”
娴妃那拉氏心里面也不是就一点儿都不介意新人进宫的事情了,只是比起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造化如何的新人 ,她更加看不惯贵妃高氏。
当初在阿哥所里面的时候,两人同为侧福晋,那拉氏是大选被指婚为侧福晋,是带着嫁妆嫁嫁进阿哥所的,高氏只是由宫女提拔为侧福晋,在那拉氏看来怎么也该她的地位更高。
最后册封后宫的时候,却是高氏位分更高被封了贵妃,她只是封了妃,那拉氏心里面就很过不去这一关,她不敢怨皇帝,但是对高氏就很埋怨了,觉得是高氏迷惑了皇帝。
现在抓住高氏话中的不对,那拉氏就直接用祖宗规矩说起事情来。
高氏被那拉氏这样一堵,就有一点儿慌乱,但是也找到话反驳了。
“你少胡说八道污蔑我,我什么时候说祖宗规矩不对了?我明明是在说新妹妹的事情,想着不能挑闹腾的人进宫。”
说完这个话之后,高氏就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你最是了解我了,你肯定知道我没有其他心思。”
“好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新人闹腾!”,富察皇后确实也是站在高氏那一边,比起包衣出身的高氏,她更加忌惮老牌八旗贵族出身的那拉氏。
这样的家族,即使已经在败落了,也还是有底蕴,如果她有个什么不好,也有成为继后的资格,她自然要防着一点儿 。
不像其他人,不是包衣就是汉女出身,不管再得宠,贵妃位置也顶天了。
所以看着娴妃那拉氏,富察皇后就说道:“娴妃,我知道你重规矩,可是姐妹间说闲话,你也没有必要拿祖宗规矩压人,难怪万岁爷经常说你只知道规矩。”
说完这个话以后,看着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的娴妃,富察皇后为了维护形象,倒是也没有继续为难娴妃,转而和纯妃说起话来。
纯妃苏氏尽管说原本在阿哥所的时候只是格格,但是膝下却有三阿哥,整个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只有她有孩子,母凭子贵,地位自然也不低。
好在纯妃苏氏是汉女,哪怕后面被抬入包衣旗了,终究不像真正的包衣旗那样,所以富察皇后对纯妃也并不怎么忌惮。
而是笑着关心道:“纯妃,三阿哥可好?”
纯妃苏氏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高,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靠儿子,并没有贵妃高氏和娴妃那拉氏那么多想法。
对着新人进宫没有想法,对着位分的事情也没有想法,对于目前的情况还算满意。
闻言就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永璋一切都好!”
富察皇后这才点点头,“那就好!”
询问过三阿哥的情况以后,其他妃嫔都没有子嗣,自然是担不起富察皇后亲自询问,于是请安很快就散了 。
一群妃嫔出门以后,贵妃高氏对着那拉氏冷哼一声以后,就离开了。
娴妃那拉氏脸色不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带着宫女也离开了。
纯妃苏氏也想要离开,却被嘉嫔金氏给缠上了。
“纯妃姐姐,妹妹想和你说说话,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 ,就算是真不欢迎嘉嫔来打扰自己,纯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道:“妹妹何出此言 ,妹妹愿意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纯妃和嘉嫔相携离开了,剩下的两个贵人愉贵人、婉贵人倒是没有说什么,互相点了点头就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