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您赶紧给姑娘治一治吧?姑娘晕过去了呀!”
“可以。”瘸马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挺直脊梁,走路也不似从前那般一瘸一拐,他似乎极力的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瘸。
他挪动到了炕边,从自己的药箱子取出了小枕头,捏出一根红线来,将小枕头轻轻放在炕沿边,探出掌心,移目看向夏氏: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劳烦夫人将这位姑娘的手腕放于鄙人的枕头上,系好红线,鄙人献拙,今日,以红线诊脉。”
夏氏如是照做了,屋子里静得离奇,所有人目光炯炯的望着瘸马。
瘸马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他左手指尖牵起红丝,右手拈丝微笑。
须臾,他看向夏氏:“咦?真是奇怪,她并没有被踹过。”
好瘸马,居然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辛月影满意的看向瘸马。
夏氏:“可......可她已经昏过去了啊。”
“哦,那可能是装的。”瘸马不经意的说,很快又问夏氏:
“请问,鄙人以后可以唤你晚莺吗?”
瘸马垂眸一笑,“本想问,是否可以唤你晚晚或是莺莺的,但却怕你觉得我太过轻浮了,其实你要知道,鄙人一向保守,绝非是孟浪之人。”
夏氏:“......”
夏氏大概是觉得这个大夫实在太不正常了,干脆不搭理他了,走到孟如心面前,轻轻推了推她,轻声问:“心姑娘?心姑娘?”
夏氏抬眼看向沈清起:“二爷,这好像不是装的,她出了许多的汗。”
沈清起垂眼看着孟如心,神情淡漠:“兴许是山路走得累了。”
夏氏匪夷所思的看着众人,可沈清起既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再说旁的。
夏氏看向霍齐:“霍齐,你帮我搭把手,我把心姑娘送去西厢歇着。”
“好。”霍齐走过来,把孟如心扛回西厢去了。
夏氏玄身欲走,却被沈清起叫住了,“夏嬷嬷。”
夏氏看向沈清起:“二爷有什么吩咐?”
辛月影心里一紧,她心里十分担心沈清起会说点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沈清起:“咱们如今不再是官吏之家了,您别总是二爷三爷的唤我们,以后就像爹娘从前那样喊我们老二老三就好,往后,您就是我们的母亲,您无须操劳,更不用去照料着谁。”
辛月影心里松口气,哈哈,原来沈清起完全没打算聊孟如心这茬儿。
夏氏摇摇头:“这哪行的,咱们对外这么喊着可以,但我毕竟......”
“若无您,没有我和老三的今日。”沈清起定定的望着夏氏,他郑重的望着夏嬷嬷:“母亲不要推辞。”
辛月影心里挺不高兴,她到底不是神,做不到毫无私心。
费尽周折,给自己整个老婆婆回来,这搁谁谁不崩溃。
关键这位老婆婆还这么关心孟如心的伤势,搞不好以后有可能会刁难她。
夏氏点点头,扯了个笑意来,望着沈清起:“好,那我先去看看心姑娘。”
夏氏出去,瘸马一瘸一拐的尾随她一起出去。
辛月影也尾随在瘸马身后,见夏氏和霍齐带着孟如心去了西厢,瘸马也要跟着进去。
辛月影赶紧拦住了他:“马爷,你干什么去?”她无语的看着瘸马:“我相公这边的病情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你。”
瘸马:“这个先不急,我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就离谱!!!”辛月影一把将瘸马薅回来了:“你疯了这事儿我知道,但咱能不能别这么疯?哪有人一上来就开大的?”
“什么意思?”瘸马好奇的看着辛月影:“开什么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得慢慢来,你哪能直接就问她嫁不嫁的。”
“慢慢来?我奔六张的人了,我没时间慢慢来了,我趁热打铁,直接问问她嫁不嫁我。”瘸马两眼冒光,整个人都激动着。
“你这样是讨不到媳妇的!只能讨到人家一耳光。”她极力阻拦瘸马:“你看不出来她躲着你走呢?你若问了这个,把窗户纸捅破了,只怕以后你来问诊别想见到她的面了!”
瘸马似乎听进去了一些。
辛月影,“我先问问你,你也给我相公治了一段时日了,他的腿怎么样?”
瘸马目光盯着西厢,漫不经心的敷衍:“还能怎么样,我就这么治着呗。”
辛月影知道他心思完全没在这里,眼睛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
“马爷,适才我相公和她说话您也听见了。
她对我相公有恩,我相公的意思是,他和老三往后就是她的孩子了,您想想,这您要是把我相公治好了,她能不念着您的好么?
再者,马爷,您和她慢慢相处,总要找个话题,我丈夫的病情交流就是话题。
你上心点我丈夫的病情吧马爷。”
瘸马看向辛月影,两只眼睛左右乱转。
他很快严肃起来,事关他的终身大事,瘸马立刻思索良策:
“你记着,你相公的足浴不能停,再一个,要防止他的双腿无力而萎缩,所以你尽量替他做一些抬腿动作。”他咽了口唾沫,道:“时不时地,让霍齐抱着他,让他试着用双足站起,每天必须站半个时辰。”
“还有呢?”
“我再给你开些方子,这些药都是滋补的,不便宜,但吃了会对他有所助益。”他扭头一瘸一拐的回了房,洋洋洒洒给辛月影开了张药方,递到她手里。
辛月影接过方子,上面第一竖行就写着虎骨二字,往下看,便是鹿茸,人参,冬虫夏草,牛骨旁边还画了个小镰刀,不知什么意思......
饶是对中药一窍不通的辛月影也晓得这些都不是便宜的药材。
她将方子叠好,揣进怀里,去了驴车前卸下瘸马带来的货品。
瘸马买来了纸钱,辛月影便拎着一蓝子香烛元宝搁在了灶房,不会儿就回屋了。
瘸马逗留在院里舍不得离去,眼巴巴的看着西厢的方向。
他枯等良久,见得夏氏不出来,心里多半也明白人家当真是故意躲着他,于是悻悻赶着毛驴下山了。
辛月影早就脱了鞋上炕了,她跪在窗户前,盯着瘸马的一举一动,见他走了,辛月影也关上了窗户,不经意看向沈清起,二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辛月影感觉沈清起似乎有话说,她歪歪头望着他:“怎么了?”
沈清起:“你困了么?”
“啊?”辛月影讷讷看着他。
“困不?”他又问。
辛月影点点头,她确实有点困了,昨夜忙碌了一夜,到现在才安生。
沈清起望着她弯唇浅浅的笑了,将她的绣花小枕头放平,“睡会吧。”
辛月影躺过去,窗外的夏蝉阵阵,屋内有些暑热。
辛月影打了个哈欠,合衣躺下了。
她稍稍抬眼,发现半躺着的沈清起正垂眼望着她。
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无声的对望片刻,沈清起慎重的问她:“你会离开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