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影焦虑紧张的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她朝着沈清起那边跑过去,笑呵呵的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沈清起:“才来不久。”
“戴着护膝了么?这里阴冷。”
他点头:“戴着了。”
颜倾城走出来:“饺子出锅啦!二奎!支桌子!”
一群小弟争先恐后的去支桌子。
这折叠桌子是辛月影先前做的,比七巧桌简单轻便。
颜倾城嘱咐他们:“诸位兄弟轻着点啊,这桌子我姐妹儿还得卖呢。”
众人响应。
摆了十桌席,满室喧哗热闹。
众人落座,大凡刺青的小弟,都是很怕热的。
他们衣襟一拽,露出背后的上山猛虎,或是十殿阎罗图腾。
辛月影坐在沈清起旁边,时不时有小弟过来给辛月影敬酒,辛月影喝了两碗,顿觉有点不胜酒力。
可面对膀大腰圆纹着十殿阎罗小弟恭敬过来给她敬酒,再不胜酒力她也得死撑。
又有个小弟过来了,捧着海碗:
“九爷!我们挖个地道而已,你给我们这么多银子!我真心感激你!
我逢中秋过年,都是我最烦的时候,因为他娘的我全家死光了!
今年不一样,我痛快!九爷!我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我不会说漂亮话!都在酒里头了!”
辛月影打了个酒嗝,站起来时,有些醉意上头,晃了晃。
她笑着摸向桌边的碗,沈清起眼疾手快,将她的碗拿在手中。
沈清起站起身,对那小弟笑了笑:“你们九爷不胜酒力,这碗酒,我替她饮下。”
辛月影又打了个酒嗝,昂头看着沈清起。
他将酒一饮而尽,又拎起酒坛倒了满碗,将海碗举起,看向众人:
“沈某今日也想敬在座的诸位弟兄们三碗酒!
这第一碗酒,沈某敬弟兄们替我照拂内子。
那日兄弟们不畏强权,敢与齐玉舟的暗卫对峙!若无你们引开那群暗卫,内子必遭不测!”
满堂再无杂音,唯有沈清起掷地有声的声音激荡于室内。
他饮尽碗中酒,再满一碗:
“第二碗酒,沈某敬弟兄们的慨然义气。
兄弟们义字当先,视功名利禄,王侯将相如浮云。
昔日目睹我真容,竟无一人贪图荣华富贵出卖于我!都说江湖儿女皆英雄,果然名不虚传!”
他饮尽碗中酒,再次斟满:
“这第三碗酒,是沈某愿以酒明志!他日我若真能混出个人样来,绝忘不了铜锤帮的诸位弟兄们!”
有人大叫:“姐夫说得好!”
有人大笑:“王侯将相算个屁!弟兄们出来混的,拜关二哥!混江湖混的便是兄弟义气!真论起来,谁手上没染过血!又有几个底子是干净的!”
“姐夫万岁!”
“姐夫万岁!”
沈清起目光炯炯,满身豪气,三言两句,竟调动得满室沸腾,人心振奋,辛月影仿佛看到了沈清起昔日沙场点兵誓师的模样。
众人举起酒碗,纷纷站起看向沈清起。
沈清起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大概是处于习惯,顺手将碗摔在地上。
伴着一声碎瓷炸开的声音,铜锤帮的弟兄们一饮而尽,纷纷碎了手中碗。
天呐,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喊出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抽刀去搞起义了。
辛月影坐下来了。
沈清起也坐下了。
不过这一次,无人再来敬酒了,因为酒碗被摔了。
有人直接对着坛子饮酒,有人用小酒盅抿酒。
瘸马看向身旁的晚晚,拈须微笑:“啧啧,真是少年壮志不言愁哇。”
夏氏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瘸马会坐在她的身边,她礼貌的对瘸马笑了笑,闷头吃饺子。
孟如心嫌弃的捂着鼻子,这满室的酒气,满屋的喧闹,使她一时一刻也不想多多逗留。
她来这里之前,辛月影是让夏氏去问过孟如心的,问她是否愿意回家与家人共度中秋团圆。
可孟如心那日将谢阿生的话听入耳了,她只想与沈清起一起过中秋。
于是她便拒绝了,只对夏氏说,怕辛四娘不痛快,便不回家过中秋了。
夏氏当时实没好意思讲,你在,人家才会不痛快吧。
孟如心紧蹙眉,看向沈云起,轻声问他:“你二哥如今沦落和这帮地痞称兄道弟,你竟还吃得下去么?”
沈云起看向孟如心,指着她鼻子说话:“大喜的日子,你别让我扇你。”
“你.....”
辛月影很快意识到了旁边沈云起的不对劲,她扯了扯沈云起的衣裳,嘴不动的哼哼:“老三!别搭理她!吃你的饺子!”
吃到一半,关外山推门进来了,拎着两坛好酒:“我在家陪老爹老娘吃完饭就赶过来了!
本和刀疤说好了今夜一道过来的!我去刀疤家找他,你们猜怎么着,他媳妇以为我们逛窑子去!愣是不放人!”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关外山拎着两坛酒走过来了,率先看向孟如心,脸色阴沉,瞪她一眼,这才落座。
众人聊起来了。
关外山嗓门大,看向颜倾城:“颜姑娘,青楼里进新人儿了吗?”
颜倾城:“没有,还是老人儿,往后都不进新人儿了,关爷甭惦记着了。”
关外山大笑:“好家伙,颜姑娘这是不愿意再有姑娘跳火坑了。”
颜倾城自问自己这一辈子都耽搁了,哪狠得下心再让别的姑娘跳火坑,关外山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她却也不愿示弱,只是道:
“嗐,哪儿啊,我懒得调教新人儿罢了。”
关外山:“还不承认,就是你心慈手软!哈哈!不过我可听说你当日里把那齐玉舟折磨得够呛,听说你把棍子攮他伤口里去了?”
“哈哈哈哈!关爷你是没瞧见呐,那小子叫得好惨!”说起这个,颜倾城激动得拍桌子,给关外山着重讲了讲当中细节。
至此,孟如心再也听不下去了。
邪医,妓女,恶捕头,一群地痞混混,她真的一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逗留了,她痛惜的看向沈清起那边,声音很轻:
“沈哥哥,你和他们同处一室,可还适应得了么?”
这桌子骤然安静了。
沈清起甚至连个正眼也没给到她,他斜斜坐着,右臂随意的搭在辛月影的椅子背上:
“你若消失,我会更适应。”
辛月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是佩服孟如心的。
这大姐真的是好胆量啊。别的不提,单说这满堂坐着多少身上刺青的彪形大汉,随便拎出来一个似乎都能把她孟如心活吃了。
更莫说这一桌人全是她的死敌。
咸即便是佩自己,就这种惹祸精,若不是一直看住了她,只怕她如今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弥天大祸来。
颜倾城一怔,移目看向她:“你是哪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外山阴冷一笑:“呵呵,她不说这话,怎么显得她比咱们干净?”
瘸马奸笑,从桌上取了酒杯,扭身,背对晚晚,用小拇指长指甲盖之中藏着的毒药在酒杯里搅了搅。
瘸马转回身,望着对面的孟如心笑:“心姑娘,喝杯酒吧?啊?渴不渴?喝点?嗯?”
辛月影连忙摆手:“不是,大家给我个面子行吗?因为我后面还安排节目了,这弄出人命,我节目没法弄了啊,我和颜姑娘准备挺久的。”
颜姑娘一摆手:“现在不是那个啥目的事儿了,是她说这个话是啥意思我想问问,她想干哈?”
颜倾城扭头看向辛月影:“关键她还跟你家老头儿说滴。”
沈清起此刻没易容成老头,但颜倾城仍不改口。
颜倾城斜斜看着孟如心:“我捏,六岁就在青楼里跟一群姐妹儿相处了,可称阅人无数。是婊子是妹子,我打眼一瞅就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瞅你不对劲,合着你憋着勾引人家老头呢?是不?是这意思不?
再一个,我观察你门牙都没了,人家老头儿眼还没花呐,你是咋好意思跟人唠这勾引嗑滴?”
瘸马举着杯子欠身:“来,心姑娘,先喝口酒再回答问题,行吗?乖,听话。”
辛月影惊恐看向关外山那边。
他冷笑着摸腰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