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沈清起,人卧炕。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面对人卧炕,望房梁的局面。
可昨夜,她掀翻了他的世界之后,她轻灵灵的走了。
走了?
走了!
走得毫不留情。
他甚至有一种恍惚,昨夜那是不是他的黄粱一梦。
但临走前,她在他耳根说的话,音犹在耳:
“小疯子,我朝着你走了九十九步,够意思了。
最后一步,我要你自己给我过来。
随便你是用跑,走,或者挽着轮椅,还是阴暗的爬行,总之你得给我过来!”
沈清起生无可恋的望着房梁。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她这就走了?
通常来讲难道不该是男人才是走得毫不留情的那一方么?!
为什么是他生无可恋的躺在这思索着她为什么要走开。
还有,那句阴暗的爬行是何意?
真拿他当疯子了是么?!
门外有了动静,沈清起心中一震,下意识的看过去,是霍齐挑帘进来。
浮上来的心,骤然沉下去。
“二爷,我过来送早饭......”霍齐突然之间停了声音。
霍齐动了动鼻子:“怎么有些不对劲?”
“这屋子里味道不对劲。”霍齐浓眉皱了皱,又提鼻子闻了闻,大惊失色:
“她是不是给您宽心了?”
沈清起望着房梁的黑瞳,终于移到了霍齐的脸上。
霍齐对望二爷,看着看着就觉得更不对劲了,他大惊失色,连忙掀开沈清起的被子去看他膝盖的伤口。
他挽起裤管,垂眼看了看,白纱布并没有被血渍浸染,这代表伤口没有破损。
霍齐一下子就乐了:“我就觉得不会嘛,少夫人做事没这么离谱,她还是知轻重的。”
霍齐出去将炕桌搬过来。
食盒里放着小米粥,热腾腾的,熬出了一层薄薄的米油。
霍齐:“爷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了,不能吃大鱼大肉,先喝点粥。”
让霍齐意外的是,沈清起竟然自己坐起来了。
没有再毫无回应,而是拿起了鸡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剥壳。
“咸菜还有么。”他问。
霍齐一怔,点点头。
有人气儿的二爷又回来了。
霍齐高兴得挑帘,不经意回头,见二爷挪了挪身,床单之上似有一抹血痕。
二爷仓促用手遮住,警惕回头望他。
二爷面目冰冷,满眼恫吓。
霍齐若有所思的离开,在灶房,望着擀面杖和牛鼻环沉思。
直觉,是直觉告诉他辛老道很可能就是给二爷宽心了!
可理智又对他讲,不会吧,夫妇时日那么久了,不会是他想的那种红,一定是昨夜治疗二爷的腿时不小心落上的。
直觉:你太天真了!怎么可能会在那个位置?
理智坚称:可二爷的伤口没有裂开!
直觉想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画面,辛老道在上面。
理智说,不可能,那是二爷啊,谁敢来压他?
霍齐拿不准了。
他拿着咸菜坛子回去,见得二爷正坐在小炕桌前,手中拿着张鲜红的纸。
阳光落在沈清起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唇角轻轻扬着,那双黯淡了很久的眼眸,终于开始有了温度。
“有笔么?”沈清起问。
“有。”霍齐回了一声,去给他拿笔墨。
霍齐取来笔墨,打开墨盒倒水,顺便偷瞥,红纸之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婚书:
爱我宠我,疼我护我。
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发起人:霸天白虎辛月影。
执行人:
霍齐眼睁睁的看着二爷在执行人三个字的下面写上一行清秀的小字。
傲天白龙沈清起。
霍齐的直觉在他的心底大呼小叫:宽心了!这就是宽过心了!这是铁证!
理智直呼:我看也未必!可能是言语宽慰了一番而已,不要激动,二爷元气大伤,焉能有此体力!
众所周知,病人是没有自尊可言的。
随便什么人来,都可以掀开沈清起的被子,然后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崩开。
在换药时,围着霍齐,瘸马,夏氏,以及他沈老三。
沈清起就那么盯着沈老三。
一言不发。
沈老三终于被盯毛了,扭头走了,但偶尔还会过来掀开二哥的被子看看。
但是也是在这时刻,沈清起终于明白辛月影为什么会离开的毫不犹豫。
因为这一段路,沈清起需要独自去走。
这一家人任谁掀开他的被子,看他这丑陋的双腿都可以,他唯不想被她看到。
她在等他自己重拾信心,等他和他的这双丑陋的双腿和解。
他低头望了望手心里的骰子,呆呆的想:
他的小仙女啊,永远这么的贴心。
他侧目,那张婚书贴在床头墙上,最醒目的地方。
红纸在白墙之上,更显热烈张扬。
【他们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