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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辛四娘逃跑,门外安插了两个护卫。

瘸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看书,见沈清起来了,瘸马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瞅了一眼,也不搭理他,在指尖上淬了口唾沫:“呸!”

“唰”地一声,瘸马用力的翻过一页。

辛四娘的主屋门板没关着,沈清起径直走了进去。

见得辛四娘正卧在榻上小睡,她身上搭着的薄被半垂在地上,将将欲坠。

沈清起下意识的走过去,弯身拾起地上的薄被,想给她盖上。

两只手忽然就僵了,他意识到,这已不是他的小仙女了。

心里骤然凉了一片,他直起身,将薄被扔在了一边,回身将门板掩上,故意将掩门的响动弄得大了一些。

身后传来了辛四娘惊醒的声音。

“干什么?”

她声音很防备。

沈清起回头望着辛四娘:“这些时日颜倾城来府中找过三四趟,我都让人以我在病中回绝了。我今日上朝去了,往后没法闭门了,颜倾城自然还会来找你。

颜倾城怀了身孕,还是别让她忧思多虑。我给你讲讲月月和她的事,你能骗则骗她,只说你回来了便是,若瞒不过去,我也没法了。”

辛四娘紧紧蹙眉。

沈清起走过来了,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在了美人榻下。

他脊背贴着榻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了闭眼,轻声道:“便从莲香说起吧。”

他给辛四娘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讲到后来,他不仅仅开始对辛四娘讲颜倾城和辛月影的故事,也给她讲沈老三和祥子的故事,讲铜锤帮会之霸天白虎的故事。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当他说到好笑的时候,嘴角会衔着一抹笑意,泪珠划过唇角的笑,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渐渐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从一个理智的讲述者,变成了一个感性的倾诉者。

夕阳西下了。

屋里变得昏暗了。

他蓦然叹息一声,苍凉的笑了:

“她走了我反而觉得轻松了,真的,不然我总是日夜担心我会带给她什么危险。

我总是把她的喜好放在第一位,只要她想要,哪怕我没有,我也想穷尽一切去给她。

她爱上了一个坐轮椅时一无所有的我,她自始至终都肯无条件的信我。

因为爱我,所以爱我的弟弟,爱我的家人。

她第一次亲手杀人时,那夜她吓得不轻,沐浴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她却亲手虐杀了崔淮。

那个曾经给李荣献计,折辱我与沈老三的人。

因为爱我,她不惜亲手帮我虐杀,连怕都忘了。

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她是我手里最锋利的剑。

她是我身上最坚固的铠甲。

她是为我保驾护航的小仙女。

到头来,我却当她是噩梦,是软肋,是让我不敢向前的人。

她自不会情愿这样。

她一定知道,一定知道我如果执意掌权,执意兴酷吏,执意将朝野之中隐患彻底杀死,我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我想一定是这样,因为她说过,如果这样下去,我会面临一个可怕的结局。

所以她不惜触柱而让我意识到我到底错的有多离谱。

直至她走了,我才明白我做的这一切有多么的没有意义。

人想的越多越理智,想的越多越畏手畏脚,越没有魄力。

没有了她,我不再惧怕任何事,也包括权利,我也不会想,我这样做会不会波及她,伤害她,置她于险地。

她走了,我才能从新审视小石头。

今天我去上朝,看到小石头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朝着我挑挑眉毛坏笑,回头朝着太监古灵精怪的递了个眼神,太监会意,搬了把椅子出来,小石头装摸做样的坐在龙椅上,‘沈大人双膝有旧疾,还是老样子,沈大人往后不必多礼,赐座。’

他说完了话,骄傲的昂着下巴,外强中干的望着满朝文武,去打量每一个人的脸色,似乎想从中找出哪个人的表情有不屑,或是不满。

他好像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他当场发问了,‘怎么,陈卿你有意见是吗?皱眉是什么意思?’

那官员吓得跪下连连叩首,一叠声的说着,‘臣不敢。’

我今天仔细看着小石头,突然在心里想,这小孩对我尚且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在未来伤害她呢。

如果没有她找到小石头,我大概还在跟陆文道在边关熬着。

苦苦等待良机,陆文道一定会被看出来是个草包,他死以后,我大概会选择投誉王麾下,天下彻底陷入征战,到那时候,沈家也成了助纣为虐的窃国贼,我爹一生护佑的百姓,也彻底遭了殃。

她把小石头带回了家,变相的帮我走了捷径,我便是如此回报她的。

你知道最混蛋的是什么么。”

他静了好久,痛苦的将十指潜入发丝里:“是我在逼她杀死一个同样没有家的小孩。她知道一个家对一个小孩有多重要,她最是清楚了,我没能陪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

那望月山上的老僧跟我说了一腔话,我听了半知半解,我记了两句,一句是,活在当下。还有一句,是他说,一个小女孩,拿着心爱的小书包去寺庙许愿。

她那时候应该也很小吧。

她独自撑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开出绚烂无比的花,然后她看到了一朵和她一样的枯萎的花,她伸伸手,替那朵小花挡雨,我站在她身后,告诉她那朵花可能会在未来刺破了她的手,我逼她掐死那朵花。

我每每想起,她望着我,满脸坚定的跟我说,说小石头不是不能杀的,如果他是白眼狼,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哪怕有了这个苗子,哪怕是一种可能,她第一个帮我去杀他,她说她绝不手软。

我还跟她摔门......”

他说不下去了,像个无助的人,懊恼至极,悔恨难当,

屋子里好半晌没有回音,他不知道自己颓然跌坐了多久,脸上的泪都风干了,他终于抽回神来,这才意识到天已彻底黑了。

霍齐在外面轻声叩门:“二爷,闫大人求见,他说想去祭拜一下老将军,将迁入太庙的喜讯说与他听。”霍齐顿了一下,才道:“颜倾城也来了,还有刀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