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愈发浓郁阴沉,云层在月光的照耀下变为漆黑,飘荡在空中。
京城一片灯火通明,商贾权贵公子们醉生梦死,为了花魁红颜大打出手,一掷千金,
百姓们则早早入睡,养精蓄锐,以应对明日劳作。
京城四门附近,分别有四幢小楼,
楼体高三层,每层以精美木结构构建,底层宽敞明亮,设有回廊,可漫步其中,欣赏四周美景。
二层比底层略小,但层高与底层相同,宽敞舒适。
三层的层高和面积同时收缩,使整个小楼呈现出一种层层递进、错落有致的参差。
屋顶采用四角攒尖式,上覆琉璃筒瓦,
门窗均雕有精美的花纹,工艺精湛,线条流畅,图案繁复而不失雅致梁枋也遍施彩绘,
梁枋上的彩绘色彩鲜艳,图案栩栩如生,
夜晚降临,小楼内的灯火通明,温暖的灯光透过门窗缝隙,洒在青石板上,照亮了匾额上的三个金漆大字。
望乡楼。
小楼正对着入城的主要道路,
在小楼上便能看到这京城四方城门的主要动向。
此刻位于城南的望乡楼中昏黄烛火摇曳,似乎有人在走动,
很快,烛火熄灭,望乡楼陷入一片死寂,
没多久,一辆马车缓缓从后院驶出,在青石板路上摇摇晃晃,车身却平稳异常,
在离开望乡楼后驶入一侧深不见底的小巷子。
马车按照既定路线行驶在京城中,巡城的甲士就算见到了,也浑然无视,马车仿佛不存在一般。
很快,马车来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小院前停下,车夫沙哑的声音响起:
“主公,到了。”
“嗯...”悠长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与疲惫。
马车帷幕缓缓掀开,一道身穿靛青色长袍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大概是上了年纪,他的动作不快,脸上覆盖着一层黑色面具,看不清脸孔。
他来到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开口,映入眼帘的陈旧古朴的小院,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传来,循声望去,
在房门口挂着数张薄如蝉翼的古铜面具,上面雕刻着人们熟知的十二生肖。
这人缓走至门前,在面具前停下,侧头看向一侧的木窗,那里烛火昏暗,依稀有着数道身影闪烁,
“呵....真是急不可耐啊。”
来人拿下“午马”的面具,静静覆盖在脸上,略微弯曲的腰背挺直,动作也不似以往那般缓慢。
午马轻轻推门,一股暖流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室内陈设简单,与普通民房无异,
但在房屋中央有一巨大青铜香炉,其上雕刻精美,散发着袅袅青烟。
在屋子一侧,有一巨大圆桌,依次摆放着十二张座椅,如今已有四人入座。
丑牛、酉鸡、卯兔、申猴。
就在这时,小院大门缓缓打开,
一道身影慢慢走近,他的脸上同样模糊不清,看不清真容。
只见他来到面具前,拿下寅虎的面具慢慢覆于脸上,走入房屋。
见午马还站在门口,寅虎发出一声轻笑,没有说话,径直落座。
午马见状也跟了上去。
待到所有人都静坐后,房门缓缓关上,自上而下落下一块玄铁,将大门牢牢封死,
与此同时,屋内的窗户也被落下的玄铁牢牢封死。
没有了透窗而过的月光,屋内顿时变得黑暗沉闷,只有烛火在微微摇晃,将众人的身形映照在黑暗中。
午马率先有了动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放于桌上沙哑着开口:
“曲州事毕,白氏官氏所掌控的边军消亡殆尽,现如今又被困在曲州,如何是好?”
“这封信是求援的?”卯兔诧异地开口,在他印象里,
西北的几个姓氏仗着自己传承悠久,手握边军,都十分傲气。
“是,他们希望我们将靖安军调离曲州。”
午马再次开口,同时眼神扫视四周,将所有人的动作收于眼底。
“价钱。”坐于一侧的丑牛开口,声音果断锐利,其庞大身躯不难猜出,他是武人。
“现银千万,加之西北三座富矿,如果答应明日便可去钱庄交割。”
“少了。”丑牛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凭这些就想买身家性命,这些北人真是抠搜。”卯兔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
而坐于一侧的酉鸡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呼吸无法控制变得急促,眼中闪过惊骇。
这大乾水面之下的巨物,她终于窥探到了冰山一角。
千万两...
据她所知,大乾一年的赋税不过千万,而且都有去处,不可变更,
甚至这个数额还是逐年减少,因为越来越多的土地不需要纳粮交税。
而如今,现银一千万两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拿了出来,是活钱,还可以随意动用!
酉鸡觉得,莫说一千万两,就是让朝廷现在拿一百万两出来,
都要拆东墙补西墙,根本做不到如此从容。
“这...这便是真正的权势。”
酉鸡深知,钱财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但足够多的钱财本就代表着权势。
紧接着她便听卯兔略带轻佻地开口:
“至少也要将他们控制的几个盐使司交出来,这才有得谈。”
这时,一直静坐未曾出声的寅虎干笑一声,轻轻摇头:
“年轻人口气就是大,盐使司乃他们立身之本,
若是到了如此地步才能活命,那为何要给予我等?索性将这千万两银钱交给那林青,说不得还容易一些。”
此话一出,酉鸡与卯兔都是一愣,是啊..
千万两的买命钱,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心动,更何况是钱粮短缺的靖安军。
“他们不敢。”丑牛侧头看向寅虎,继续说道:
“林青喜怒无常,反反复复,在大乾时费了浑身解数将拓跋砚送回草原,那时某还以为他二人要心照不宣地在曲州发财,
但没想到,林青够狠,
拓跋砚离开曲州没几日,西军便将其围杀,亏他们还号称要重开榷场,动起手来却毫不留情。
曲州的朋友若是交出买命钱,说不得下一刻就要被抄家灭族,我相信那林青干得出来。”
不知为何,屋内似乎涌出一股寒气,使得酉鸡与卯兔心中发寒,
他们看过林青的讯息,那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此事旁人顾及颜面不会做,他一定会做。
寅虎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是啊,他的胆子很大,连衮衮诸公都被他蒙骗,
我等曾认为西军北上之后要深入草原,攻其所必救,迫使几个大部回援,以解九边之围,顺便敲打一番草原王庭。
只是没想到...他的目的竟然是他一心要送回去的同盟,真是笑话。”
这时,午马摆了摆手,打断寅虎的话:
“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
如今要面对的是如何与草原王庭解释,以及如何处理林青这个麻烦,有他在,我们谁都不得安生。”
卯兔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子中精光一闪,说道:
“的确,我得到消息,左贤王已经抵达赤林城前线,不知要与乌孙部密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