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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8章 去与留

岳麓山是难得的三教合一的地方。书院坐落于山脚,古麓山寺位于山腰,云麓宫立于峰顶。

日寇的飞机,炸毁了书院,炸没了寺院,道观虽得以幸免于难,却也已人心惶惶。

轰炸过后,和尚不能侍奉佛祖,道士也不能安心修行,两教的修行人士纷纷下了山去往各地挂单。

又由于云麓宫位于山顶,是绝佳的了望地点,为了让之后的空袭有所准备,道观也就被驻军征用了。

上山各处都有士兵把守,沈错几人自也就没能一观福地真容。待曾先生单独与杨先生谈论一番后,一行人便坐木船返回了。

“广州战事吃紧,由长沙到香港再坐船去云南已然行不通。”端坐木船上的曾先生眼中难掩失落,喃喃细语,“乘车至广西入越南,再搭火车进云南原本是可行的。但此路线上的公路与铁路也是国军的重要补给线。眼下日寇袭扰封锁得愈发频繁,按此前往也已是极不安全。”

“正如杨先生所言,唯有徒步一途。”求学之路,何其艰难!曾先生忍不住长叹一声。

沈错见曾先生正自长吁短叹,安慰道:“这一路由高邮至长沙我们不是也过来了吗?”

曾先生摇头苦笑:“我们这一路除却大别山,算是‘康庄坦途’。而由此去云南却是‘穷山恶水’,不可相提并论。”

“你可知为何要设置三条线路?”曾先生忽而问道。

“未免一网成擒?或是贫富各有不同?”沈错揣度道。

“都不是。是因人而异所制定的策略。”曾先生转述杨先生的话,“成行之前,学校组织了体检,根据体格强弱分了组,体魄强健之人才准徒步前往。只因几位校长深知,跋山涉水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而且我们的队伍之中还有体力较为羸弱的女生,这一路怕是会…”曾先生凝思片刻后说道,“涉及个人安危,需开诚布公地讨论一下,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三斤”在一旁安慰道:“出发时团座曾说过,长沙的军队会给予支持。明日一早我就去问问。有他们的帮助,也没这么困难。”

曾先生点头称是:“没错。杨先生提到过。前一批师生启程之前就有军官一同参与组织,军队更命一位团长亲自领队,同时携不少士兵随行护卫。不过,他们一行近三百余人,劳师动众也属正常。可我们就这么几人,怕是不值得再加派人手了。”

“要是不成也就多费点口水,不碍事。”“三斤”底气不足,他觉得曾先生说得有理。

几人回到宿舍,天色已暗,不少人并未归来,想是去见识本地的风土人情。曾先生便也没急着召集师生开会讨论,出了门去商店购买地图,与老马一起为之后的行程作规划。

天黑时分,白郁带着阿灵回来了。不似早晨般抱着,而是各自走回来的。

“吃了不少药草,再休息几天便可无碍。”白郁呷了口茶水。

“多亏你照料了,白郁。”沈错矮身摸着阿灵的脑袋,见它活泼了不少心下宽慰。

“客套什么。阿灵寻到的仙草白某也吃了不少,互帮互助嘛。”白郁倒也不居功。

“哦,对了,差点忘了。”白郁自怀中取出一大把叶子。径枝细长,叶似马蹄。

“地钱草?”沈错接过,近闻后有淡淡凉润气息。

“识货!”白郁抚掌称赞,“白某顺手采了些许,外敷内服,保证你连疤都不会留下。”

言语间,玉蟾子步入房中,她见白郁也在其间,便想着回避一下。

“真人请进。白某之事已办妥,正要告辞。”白郁双眉一挑,使了个古怪的眼色,状似乖巧地退出了房门。

错身而过之时,白郁闻到玉蟾子袖中的药香,心下了然,口中调笑道:“看来关心沈兄弟的不止白某一个啊。”惹得两人脸上一阵泛热。

“阿灵,溜了溜了。”一人一狗转眼跳进了转角。

“回来路上经过药铺便想着去看看。”玉蟾子取出一个小巧的硬制纸盒,“店伙计吆喝说是此药驰名海外,更是重要军需品,可治刀枪跌打诸种创伤。”

沈错接过盒子,见其上印有“百宝丹”“云南”字样,说道:“我们也正要去云南,竟还颇有渊源,有趣。”打开盒盖,其中装着白色药粉,兼有清凉微苦的草本气味,“似乎含有重楼,冰片等药材。”

“你先敷着看看效果。”不等沈错道谢,玉蟾子避开他的眼神,也退出了房间。

沈错望着玉蟾子离去的倩影,又凝视着手中的药包,心下矛盾:我自问对她情根已深,她对我也不乏关心。可即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大哥的魂魄还无处安置,师父的去向更是不明。况且我自身也不知能活到几时。如此岂非耽误她大好年华?但我偏偏又情难自控。唉…

玉蟾子的回避是娇羞情怯,沈错的逃避是瞻前顾后。情之一事,女子往往比男子更勇敢。

驻军对沈错一行去云南的反应与曾先生所料略有不同:人没有。但行军用品可以增补些。

因此,师生们每人领到了一个行军背包,其中包含了简单的生活用品与药品。另外还为每人分发了草鞋两双与少许干粮。

曾先生所买的地图也派上了用场。为前一批策划行程的官员在上面清晰地标出了主要路线。

省时省力,更重要的是切实可行。

曾先生将所有人集中在宿舍的大堂中,对着地图讲解去往云南的行途。

“同学们。政府资助了这许多物品,更通过张主席向沿途之绿林帮会晓以民族大义,确保他们不会进行骚扰。在战时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曾先生指着地图,“此行远的不说,便说沅陵至芷江这一段。山一程,水一程已是艰辛。之后的贵州、云南更是关山重重,烟水迢迢,这其中的艰难困苦,不言而喻。若是有人不想再行奔波,欲留于长沙求学,我也能理解。”

“先生常说学识要落到实处。今日有此良机能沿途了解民情,何乐而不为啊!”

“前方战士浴血奋战,我们吃这些苦算个什么?”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不怕辛苦!”

曾先生目光扫过所有人,眼中满是自豪:“你们的满腔热忱我能感受到。但我以为,求学报国重要,守身立业也同样重要。若中道崩殂岂不冤枉?长沙人杰地灵,名人辈出,在此治学修业亦能有番成就。”

他又与老马确认了一遍,说道:“入滇之行在两日之后,你们尚有时日考虑,届时可单独来找我。”

黄昏,有两位女学生相伴来找曾先生。沈错宿所在曾先生旁边,听得分明。

“曾先生。我与雅妍想留在长沙。”

“考虑清楚了?”

“嗯。今日我们去湘雅医院,里面忙得不可开交。许多士兵都因为没人看护治疗而牺牲。我与承文商量,她也同我一样想法,考入医学院,在此救死扶伤。对不起了,先生。”

“不必道歉。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学医艰辛,你们巾帼不让须眉,先生很是高兴!”

“先生再会,多谢先生一路教诲...”两人声音渐哑,似是呜咽着离去了。

是夜,又有一位男生来拜访曾先生。

“先生,学生今日去应征了飞行士。他们需要能读书识字之人。”

“这一路行来,见到日寇飞机在各地狂轰滥炸,我们却极少有应对之策。今日得此报国机会,学生心潮澎湃,特来向先生请辞,望先生批准。”

曾先生似是沉默了许久。

“先生?”

“你可知飞行士极度危险?可谓九死一生!”

“晓得。教官已向我阐明。”

“可是荣琚,你是家中独子...”

“没有国,哪来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双亲自有姊妹照料,心无挂碍!”

又是一阵沉默。

“先生珍重,学生!拜别!”

“保...重...”这次哽咽的是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