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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岭,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狐狸,似乎是说书人口中那些志怪故事的标准开局。

张北星在水牛镇的茶楼里听过不少类似的情节。

志怪故事里的男主角,一般都是胆大妄为,不要命的穷苦书生。

那些家伙苦读圣贤书,心里装满了大道理,但脑子木讷不好用,所以特别容易上当受骗。

师傅提出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捡到的妖,都是狐妖呢?”

这其中是有道理的。

世间妖族无数,

野兽鱼虫可成妖,草木精怪也可成妖,就连山巅的石头,被太阳月亮照久了也有开窍成妖的可能。

万物生灵皆可成妖,这是黄粱的天道,是曾经某个老人写下的“天条”。

只不过不同的妖,习性不同,修行的方式也有差异。

例如山间猛虎开化成妖,日日食肉,凶性难改。

虎妖开灵后,会去寻找一个日月精华最浓郁的宝地,占山为王,捕杀其他妖族,作为自己的血食。

而本体相对羸弱的妖族,如麋鹿牛羊,本性温和,成妖之后继续吞吐日月精华,恪守此道修行。

“狐妖,和其他的妖灵都不同。”

水牛观老道士说:“它们懒惰,怯懦,贪婪狡诈又贪生怕死……简单的说,和人一样。”

“所以狐妖的修行,叫取巧。”

它们会想方设法的取巧。

狐妖怕死,不敢学老虎,和其他的妖精以血换血,以命相搏。

狐妖懒惰,不愿学精怪,年复一年的吞吐日月精华,枯燥苦修。

每只狐狸都动脑幻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坐着发呆就能增长修行?”

“不苦,不累,不危险,不麻烦……最好,不劳而获,才最开心。”

但还真有个办法:偷。

窃走别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机缘道果,自己坐享其成,偷偷享用。

所以,有些狐妖会主动讨好山中恶虎,为虎作伥,狐假虎威,从老虎的牙缝里偷走一些好处。

可这样也危险,因为老虎吃肉,狐狸是肉,老虎总有饿肚子的时候。

再后来,

有只狐妖发现了个更稳妥的方法:幻化成人,去人间骗那些读圣贤书的穷苦书生。

书生读圣贤书,身上萦绕文道气运,狐妖依偎身旁,就能耳聪目明,修行一日千里。

狐妖偷偷张口吸食,体内妖气蜕变升腾,就再也不是寻常的山野小妖了。

“与人为伍,与书生为伴,是狐妖最渴望的机缘。”

老道士解释道:“不止修行顺风顺水,狐妖擅长蛊惑人心,陪伴穷书生考取功名。”

“倘若书生金榜题名,青云直上,狐妖也就能过上锦衣玉食,富贵随心的生活。”

“到那时候,还管什么修行得道?”

“狐妖懒散的很,享受人生之乐,可比修行舒服的多。”

“只是很多狐妖,耐不住穷苦,忍不住口腹之欲……缠上书生几个寒暑,就显露獠牙,吞掉书生精气,生食血肉,再寻下个书生。”

这便是狐妖的修行史。

……

“我不是书生,我是道士。”

张北星蹲下,看着那只把头埋在土里的小白狐狸,拿棍子默默捅了两下。

白狐狸从肚子下探出小爪子,抵在棍头,表示不熟,勿扰。

张北星乐了乐,说:“咱俩商量商量,我救你一次,但你别跟着我……我是水牛观的道士,我师傅是水牛观的观主,他贼凶,最喜欢吃狐狸。”

“那老头儿一年要吃一百只狐狸,炖汤煮肉,还剥了狐狸的皮,织成毛毯和裘衣,带在身上。”

“你这小狐狸要是跟我走,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张北星煞有其事,一脸正经的恐吓胡诌。

其实师傅很挑食,不喜欢吃狐狸肉,而且很懒,十几年穿一件破道袍,狐毛裘衣更是天方夜谭。

但那小狐狸不知道啊。

她傻乎乎的,懵懂畏缩,满眼惊恐,闭眼认命。

小狐狸生在乱葬岗里,狐妖婆婆嘱咐过她,千万不能惹水牛观里的老道士。

所以她信了,小道士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老道士吃狐狸,可太恐怖了。

小白狐狸老老实实,爪子也无力的垂了下去,任由那小道士拿棍子戳来戳去。

“嘿,能听懂人话。”

张北星乐了,拎起小狐狸的后脖颈,在乱葬岗里转来转去,寻了一座山洞,钻了进去。

他给狐狸检查了一下伤口,有些严重,伤到了骨头。

张北星放下竹筐,取出几种草药,研磨成沫,然后附在了小狐狸的腿上。

草药都是止血驱毒的,很烈,很沙伤口。

小狐狸疼的龇牙咧嘴,翻身露肚,张北星就默不作声的按着,不松手。

“嗷呜~”

“?”

狐狸痛叫一声,张北星懵逼的愣在了原地。

“你该这么叫吗?”

记错了吧?

小白狐疼的用两只爪扯住了自己的耳朵,没听见小道士在问自己。

她实在忍不住痛,一张嘴,咬在了小道士的手背上。

热乎乎的,很有嚼劲,好像突然不疼了。

狐狸偷偷睁开眼,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视着。

小道士没松手,没什么表情,只是很平静的笑着,露出了一口干净的牙齿。

小狐狸忽然发现,这小道士的眼睛很亮很干净,笑容很好看……那口牙,咬在狐狸身上也挺疼的。

“嗷呜~”

“呸呸~”

晚上的时候,张北星离开了山洞。

那小狐狸的伤还没好,独自待在这里也挺不安全的。

张北星想了个办法,在洞穴附近洒了师傅的驱妖粉,还在洞口贴上了水牛观的镇鬼符。

这样一来,洞里的小狐狸就安全了。

只是要经常来送些吃的,换几次药。

张北星无奈,三天两头往乱葬岗里钻,足足两个月才养好那只小狐狸。

其实它的伤早就好了,只是装着,脚不落地。

最后一次去山洞的时候,

那只狐狸正在洞口跳来跳去,嘴里叼着一朵鬼灵花,眨眨眼,挑衅嘲笑着洞外憋屈的老虎。

老虎被偷了灵花,堵在洞口也不敢靠近,看到水牛观的小道士,就闷头跑的更远了。

“就这样啊,别跟着我,咱们人妖殊途,各走各的路。”

张北星无奈的摇了摇头,再不打算过来了。

那只小狐狸怔怔出神,虎嘴里抢来的花都丢在了一旁……跟在小道士身后,走走停停,执拗的探头探脑,跟好远,第一次跑出乱葬岗。

最后,

张北星回头看了一眼,合上了观门。

小狐狸躲在水牛观外的树枝上,低着头,眺望一夜,也不敢靠近。

老道士,吃狐狸。

……

几天后的清晨,

张北星拉开大门,在门口的石阶上看到了一朵淡白色的灵花。

是小狐狸送的。

她费脑子,想出一个办法:“等老道士死,再来。”

老道士,快点死。

……

老道士死了。

那天深夜下了一场雨,

道观外传来了敲门声。

雷声滚过,照亮夜幕下的身影。

门上,

是毛茸茸的狐爪,是一双纤纤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