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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九死后半年,老皇帝身体状况百出,所有成年皇子几乎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无论是朝廷上的官员,还是豪门世家私下议论,都猜测乾王才是老皇帝属意的龙位人选。

毕竟无论是论军功,还是论心计论狠毒,在成年皇子中,乾王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的了第一。

可任谁都没想到,最后老皇帝会把大位交给秦王!

秦王生性温厚,和众位皇子都能笑着说上几句话,教导皇子们的太傅曾言,秦王不像皇子,倒像是个学士。

其母闵妃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封号的妃位,但其娘家是二品军侯,手握实权,在朝中享一品待遇,所以即使在后宫中荣宠一般,母子二人过得也比较滋润。

秦王在朝中表露出来的形象,也一直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因此最后谁也没有猜到,最后登上那个位子的人,竟然是他!

就是因为沣西国现在不需要再用武力向外扩张,而是需要一个性子宽厚的文君,兴科举,鼓励农桑,大力发展国内经济。

而乾王……他就是老皇帝的年轻版本,冷漠无情,崇尚武学,血液里都流淌着向外侵略的暴虐,对待手足,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杀掉。

唯一不同的是,老皇帝还有作为一个皇帝的大观,明白沣西国接下来需要什么样的国君。

而秦王,就是此时最合适的人选。

为了让秦王顺利继位,也为了秦王日后在那个位子上坐的稳,老皇帝亲自出手,逼乾王谋反。

乾王是众皇子中,势力最盛的一位,枪打出头鸟,把乾王撸下来了,其他几位皇子,也都不敢做什么了。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乾王谋反起兵失败,被老皇帝下令追捕,生死不论。

......

“主子!后面的追兵又追上来了!”影三躬身伏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处,有无数个“小黑点”紧追不舍,扭过头来朝着前面那个身着锦衣,却狼狈不堪的乾王大声吼道。

乾王面容憔悴,接连多日以来的逃亡,让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皇帝爹,是把自己当成了“磨刀石”,如今秦王已经被“磨”出来了,他这块“石头”,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全力向边境奔赴!去奔月国!”乾王头也不回,大声命令道。

影三一怔,就这停顿的几秒功夫,就听到身旁众人回道:“是!”

乾王逃亡至今,身边的护卫已经死伤无数了,十二名影卫如今也只剩下了六人,目前活着的随从中,影三是武力最高的一个了。

所以影三落在最后,负责扫尾,必要的时候......以死拖住追兵。

连续多日的逃亡,马儿也不曾多休息片刻,影三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的这匹黑马,速度越来越慢了。

“驾!”影三看着与乾王逐渐拉开的距离,手下发了狠,头也不回的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儿悲鸣了一声,速度陡然提升。

影三等人将乾王围在中间,全力向边境线奔去,可疲惫不堪的他们,很快就被追兵赶上了。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奔跑声,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影三心中却没有一点感觉,他竟然还有精力分出心神去想,自己这算不算是随着乾王....叛国了.......

坐在马背上的影三,耳朵突然一动,身子警觉的向一旁侧了侧,下一秒,一支利箭就从他的身后擦肩而过,射中了前面一个侍卫。

尸体从马背上翻下去,影三的马从上空奔过,没有一丝犹豫。

前面的乾王扭头看着身后距离不足百米的追兵,一向镇定的脸上也露出丝丝慌乱,他回头看向远处渐渐能看到的边境线,绝望的眼中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只要他过了边境线,到了奔月国,就有活着的希望了!

可还不等乾王高兴几秒,身后不断传来破空声,四周的侍从影卫纷纷拿出武器挡剑。

看着前方逐渐接近的边境线,乾王咬着牙,头微微偏过,向后面吼道:“影三!”

只是叫了一个名字,影三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吁!”胯下黑马的缰绳,被影三勒紧了叫停,快速度的奔跑被猝不及防的停下,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了一声。

没有再看一眼乾王的方向,影三调转马头,背对着生的方向,向追兵奔去。

一袭黑衣的影三,与队伍背驰而去,瞬间与他们拉开了距离,自己化身利剑,插进了追兵的队伍里。

随身带着的箭都射完了,袖箭暗器迷药全都已经用光,一身血渍的影三,单手持剑,砍向四周的马腿,马背上掉落下来的士兵,下一秒,就会被影三捅了个对穿。

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流出来的血液汇集,快成了一个小湖泊。

“呼...呼......”影三单膝跪地,手握着剑插在地上支撑身子,胳膊抖得不成样子。

砍人...也是相当耗体力的啊......

追兵被迫分成了两波,影三头上的血顺着额角落下,滑在睫毛上,凝成血珠砸在地上。

“能留下这么多人,我...尽力了。”影三凝眸望了望早已看不见人影的方向,心里暗暗说道。

手中的剑越来越重,追兵围剿着影三,把他逼到一处断崖。

和影三近战厮杀,他们都占不到便宜,领头的追兵冷笑着看着断崖边上的“血人”,举起了右手,手下的兵反应过来,纷纷架起弓箭。

手轻轻一挥,密密麻麻的箭朝影三射去。

这么密的箭雨,连神仙都不可能从中脱身。

时间像是被放慢,影三突然想起来影九死前的那个笑,那时,他不明白人都要死了,小九怎么还会笑,现在他大概...有些懂了。

他太累了,也想停下歇歇。

箭雨转瞬到眼前,影三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然后转身睁着眼睛向下跳去。

坠落的身体,不断撞击在断崖下面横出的树木上,影三浑身疼得厉害,疼的他想蜷缩起来,可他已经没有做出这个动作的力气了。

身体的伤口越来越多,影三终于熬过了他的耐痛范围,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身体还在不断下降,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影三不禁暗想:到了地府,像他这种满手杀孽的人,还有来世可言吗?

......

“这人浑身那么多伤,还能活过来吗?”

“要是死在我这里,我...我不会成了嫌疑人吧.......”

“这暴雨怎么还不停啊,联系不到外界,这人不会就...就死了吧......”

意识逐渐清醒的影三,耳边不断有个声音在絮絮叨叨。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不知道身体实在损耗太大,还是自己成了个“活死人”,影三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几天。

身边这人也很没有边界,睡觉都躺在自己身边,说他发烧身体热乎,借他取取暖,真是离谱......

对了,这人似乎懂点医,每天往自己嘴里灌药汤,说什么消炎退烧。

影三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医术应该不怎么样,因为那药汤的的药味淡的很,细尝起来还泛着甜。

就在影三以为,自己可能就这样“不治而亡”,或者有意识的躺在这里当几年活死人的时候,他却清醒了。

他是怎么醒的?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身边这位“庸医”,不知道为何,没有再喂他药汤了,往他嘴里好几颗药丸,往他嘴里灌水送药,硬生生把他呛醒了。

“咳咳咳!咳咳!”影三猛地咳出声,终于睁开了眼,床趴在床边,头向下耷拉着,嘴里的药丸被他咳了出去,吐在地上发出声响。

身边这人似乎被自己快要咳出肺的动静吓到了,一直在拍他的后背。

影三的长发不知道是掉崖过程中散开了,还是被那个人解开的,全部披散着搭在胸前,他没有第一时间看清身边这位“庸医。”

咳到最后,影三真的有些肺疼,但好在没多久就止住了。

脸侧滑下来的长发几乎触到地面,影三想要抬手把头发撩到脑后,手却抖着没有力气。

下一秒,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将影三的长发撩了起来。

影三的眼眶中还泛着刚才咳出的泪光,察觉到身边这人帮他把头发拨弄开,下意识转过脸望去。

隔着一层“水雾”,影三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轮廓。

眨眨眼睛,水雾凝成水珠滑落下去,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眼前的男子,也看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影三发愣,是因为这人长相虽然算得上上乘,可一身装扮,实在奇怪。

而另外那人发愣,却是因为影三的那滴泪,桑榆晚看着终于醒过来的这个人,不知道为何紧张的吞咽了一下。

捡到他的时候,桑榆晚就知道这人长得帅,可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躺着,一脸死气,看着...也就那样。

可这人现在这副模样,还...挺勾人的。

作为圈内也算“小有地位”的导演,桑榆晚见过太多艺人,每张脸拿出来,都可以夸一句帅气或者漂亮。

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脸,脑海中冒出“勾人”这种评价。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清亮,一个嘶哑,然后又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影三刚才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心慌的发现,这里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透明的墙壁,奇怪的发光物,喷着白雾的不明物品等等等等,影三人生第一次大脑有些发懵,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清醒。

“那个...你先躺好!”桑榆晚扶着人先躺下去,然后看着这个“长发美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额头。

桑榆晚想了想,指了指窗外,轻声问道:“我...在外面的山脚树林里捡到的你,当时你浑身都是伤,造型...也奇奇怪怪的,眼看着都快没气了,我也不好见死不救,便把你搬到我的房子里来了,你...记得吗?”

影三缓缓地摇了摇头。

桑榆晚噎了一下,看了影三片刻,突然问道:“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影三脑子飞速运转,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问话这人似乎也没有恶意,他察觉不到此人任何威胁力。

影三垂眸感受了一下内力,还好...内力还在,只是他受伤有些重,暂时不宜动弹。

影三没有回声,桑榆晚也不催他。

“我......”影三一开口,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忍不住皱眉头,“我是这山里的人。”

山上住几个“世外人”,应该再正常不过了吧,影三这么想着,便这么回答了。

谁知桑榆晚竟然皱了皱眉头,惊讶的问道:“山里的人?这山上有住户?!”

桑榆晚当时选在这个地方建了这么一个小屋,就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他从来没在附近见过人,到最近的村落,都需要驾车快四个小时。

影三强作镇定,点了点头。

桑榆晚没有多怀疑什么,接着问道:“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搞得?”

“从山上掉下来摔得。”

桑榆晚审视的目光看着影三,质疑道:“可你身上...有刀伤。”

其实影三身上都是剑伤,但他哪里分得清剑伤和刀伤的区别,便以为那是刀伤。

影三回想了一下自己厮杀过程中,都受过的伤,脑筋飞转,淡定回道:“和山上的人打架,拿刀互砍伤到的,我没砍过,被他们从山上丢了下来。”

桑榆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这是谋杀!是犯法的!!他们不怕受到法律制裁吗?!!”

影三大概听懂了桑榆晚的话,想了想,回道:“恶水出刁民。”

桑榆晚眨了眨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些案件,什么与世隔绝的人用人命献祭啦,什么不懂法的恶民随意杀人啦.......

难不成这个人...也是那种情况?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桑榆晚神情严肃,凑近低声问影三,“你伤的这么重,差点就死了!等信号一通,我一定报警!让他们全都受到法律的制裁!”

影三抬眸看向这人,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大一些,可眼睛却一眼就能望到底。

一个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人。

“我...不清楚。”影三搪塞道。

桑榆晚没有多怀疑,看着影三的一头长发,继续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信仰吗?比如不能剪头发之类的?”

影三的眼睛在桑榆晚的短发上扫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是从小就活在这座山上吗?”桑榆晚蹙着眉头,关心问道:“你...你是怎么活的啊?”

他是好奇,还是在...关心自己?!

影三半假半真的回道:“我是孤儿,太小的事记不清了,怎么来到的这山上,我也记不得了......”

桑榆晚有些同情的看着影三,“那...你叫什么?有名字吗?”

“没...没有名字。”

“名字也没有?!那有身份证吗?”

“没.......”

“身份证都没有?!”

桑榆晚懵逼的看着床上的人,惊觉自己好像是......捡了个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