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布政使司衙门。
衙门之内,议事堂庄严肃穆。
左布政使王竑缓缓扫视堂内,目光掠过左右参政与参议们,忽觉人数有异,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侯瓉,众人可已到齐?
本藩台怎觉有些不对劲?”
右布政使侯瓉闻言,起身回禀:“大人明鉴,确有一人未到,正是右参议孙逢吉。”
王竑闻言,怒意渐显:
“本藩台之令,莫非已形如虚设?
按察使沈浩不来便也罢了,孙逢吉区区从四品参议,竟也胆敢迟到缺席!”
侯瓉见状,忙劝慰道:“王大人息怒,此等小人,何须大人亲自动怒?
待我等寻得机会,定要让他好看。”
西安知府吴琼亦附和道:
“侯藩台所言极是,如今陕西东林党中,唯大人主事,何必为此等小人费神?”
王竑怒气稍减,却仍摇头叹息:“唉,若景泰帝仍在,收拾一个孙逢吉,自是易如反掌。
可如今东林党失势,想要动一个四品参议,怕是难上加难,悔不该当初未能尽早除此祸患。”
侯瓉心中忽生一计,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低声道:“王大人,除去孙逢吉。
现在亦不为迟也……”
王竑疑惑地问道:“如今局势,弘治帝本就对我们心存芥蒂,当初毒害弘治帝之事,更是谣传为我们东林党所为。
加之朝中诸多东林党官员,或已殒命,或遭流放,我们又怎能奢望他会听取我们的意见呢?”
侯瓉闻言,目光闪烁,缓缓道:
“王大人可还记得,我们今日集会之缘由?”
王竑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自然是为了应付那督台汪直。”
侯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错,但汪直此人,岂是易于对付之辈?
他虽是阉宦出身,却精通文墨,这些年率军南征北战,未尝一败,可谓能文能武。
更关键的是,他深受弘治帝信任。
对付这种人,我们若以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智取方能奏效……”
王竑眉头紧锁,追问道:“那该如何智取呢?”
侯瓉轻声细语,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我们手中有一些难以处理的烂账。
何不将其嫁祸于那孙逢吉?
比如那些……”
王竑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田地?”
侯瓉点头如捣蒜:“正是,你有二十万亩,我有十万亩,这些田地极易被查出。
与其到时难以自圆其说。
不如做个假账,将其归咎于孙逢吉。
待汪直查出真相,也与我们无关。
而那些田地,等汪直一走,我们自可从那些贱民手中重新夺回。”
王竑沉吟道:“嗯,此计倒是不错。
但谁来操办这假账之事呢?”
王竑心领神会侯瓉之意,对付那些百姓,根本无需他们亲自出手,那些田地便能轻易收回。
然而,这等机密之事。
必须寻一心腹之人,否则一旦走漏风声,让汪直得知,那便前功尽弃。
侯瓉瞥了一眼西安知府吴琼,轻声说道:
“知府吴琼最为妥当,他追随我们多年,忠心耿耿,绝对可信。”
王竑点头赞许:“好,就依你所言。”
随即,侯瓉向吴琼招手示意,吴琼连忙趋步上前,恭敬地问道:“藩台大人,有何吩咐?”
王竑问道:“吴琼,本藩台平日里待你如何?”
吴琼感激涕零:“自然是恩重如山,若非藩台大人举荐,卑职至今仍不过是一介县令。”
王竑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吴琼附耳过来,低声细语了一番。
吴琼听得连连点头,神色恭敬而驯顺。
南京城北郊*观音山。
山上的渊祭寺中,金刚殿的暗室之门缓缓开启,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位身影步入了室内。
法严法师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敬畏:“小僧恭迎杨教主大驾光临。”
身着一袭黑衣的杨素轻轻抬手,示意法严法师落座,淡然言道:“法严大师,请坐。”
法严法师刚刚坐定,便开口言道:“住持大师此刻不在寺中,特命小僧转告教主,朝廷前首辅商辂此刻正隐匿于本寺之中。”
杨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哦?
想不到商辂竟会躲到此处。”
法严法师微微一笑:
“南京城内外寺庙林立,商大人会选择本寺,想必也是知晓我等愿意伸出援手。”
杨素微微点头:“不错,他如今已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无处容身,只能躲藏于此。
他下一步有何打算,随时告知于我。”
法严法师再次合十行礼:
“教主放心,小僧定当尽心竭力。
不知教主的大计,是否已然成功?”
杨素轻抿一口茶水,神色间透露出几分愤懑:“唉,失败了。
我的手下陈开元,兵力损失殆尽。
他自己也命丧福建,可恶……”
法严法师闻言,心中了然,说:“难怪近日南京城内诸多官员纷纷落马,被押解回京。”
杨素瞥了法严法师一眼,冷笑道:“若非如此,商辂又怎会如过街老鼠般,四处逃窜,最终躲到这渊祭寺中?”
法严眼睛微闭,回:“教主说的是呀。”
紫禁城*乾清宫中。
弘治帝朱佑樘端坐于主位之上,轻轻拾起案头首份奏本,浏览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竟是驸马游泰之奏疏。
两位大伴猜猜,他又有何高论?”
梁芳与刘瑾相视一笑,皆摇了摇头。
听到主子仍然称呼自己为大伴,两人心中欢喜不已,代表他们得到的宠爱丝毫不减。
梁芳恭声道:
“陛下,奴婢等愚钝,难以揣测。”
大伴一词起源于明朝,有多种意思,其中之一是陪伴皇子一起长大的太监,皇子长大后当了皇帝,对这个太监非常的信任。
因此称为伴伴或大伴,这个称呼代表着信任,是一种亲昵的称呼,也肯定了这个太监在皇子成长期起到的重要作用,简单来说就是比较忠心的且比较可靠的自己人。
朱佑樘缓缓道:“他想投身军旅。
又是朕的姑父,要不就做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