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回去的时候林无疾还没有醒,只有桩子一个人在车外等候。
毫不掩饰的说,朝生已经动了杀心。
桩子走到朝生身前拦住他:“能不能放过少爷,昨天的药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他现在也只是吊着口气昏迷,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承担”。
“你怎么承担?”朝生问他。
桩子拿出一把古朴的匕首划破掌心,鲜血蜿蜒流下,他口中念念有词::“林木在此立下心魔重誓,待此次医药圣山之行结束,拿此匕首之人可随时结束我的生命,林木绝不反抗,否则心魔缠身,永坠阎罗。”
说罢,便把匕首递给朝生。
朝生没有拒绝,接过匕首在手中把玩着问桩子:“我不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
桩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愤怒之色:“少爷是被人所害,他明明有惊世之才却只能屈居于后院”。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桩子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他想借助你的力量复仇”。
这个理由比朝生猜想的还要离谱:“他怎么就确定睡了一觉我就会帮他,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恨不得杀人”。
桩子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你又不吃亏。”
朝生被气的心口梗塞,什么叫我又不吃亏,被下药的是我好吧。
“算了,我也给他喂了药,我们扯平了,但是是他先心怀不轨,你的匕首我就收下了”朝生把匕首放入空间道。
桩子提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只要能去医药圣山,少爷就还有机会,他躬身向朝生行礼:“多谢。”
朝生哼了一声:“你不用谢的太早,剩下的路我会让我的灵兽在你们周围保护,至于我,相信我们都不想再见到彼此。”
桩子道:“还是多谢你一路相护”
朝生:“可别,我是为了学分”
桩子:“山水有相逢,我们……”
朝生:“再也不见,告辞!”
朝生让照离和朝夜守在他们暗处,自己则是一路寻找灵植,转眼两个过去,医药圣山已经近在眼前,被药力亏空身体的林无疾才醒过来。
昏迷前的记忆涌上心头,迟来的难堪包裹住他,虽然醒了,他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
桩子端着补汤走进来,打算像这一段时间一样喂他,却发现林无疾的睫毛在不住的颤抖。
桩子没有拆穿他,而是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慢慢喂他。
“少爷,医药圣山快到了,你马上就会好了。”
“等你重掌家族,还会记得我吗?”
“少爷,我好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朝生已经走了,他的灵兽在周围保护我们。”
最后他才说:“少爷,我不能陪着你了。”
林无疾猛然睁开眼,揪住他的衣领,过度使用的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你也嫌弃我了?”
桩子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啪!”
林无疾甩了他一巴掌,哪怕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对桩子来说,就像对他挠痒痒一样,他面无表情把林无疾放在床上,像往常一样给他裹好被子,声音平静:“我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也觉得厌烦,等你从医药圣山回去,我就会离开林家”。
林无疾愣怔了许久,他从未想过桩子会离开他,他对未来所有的企盼里这个人永远在他身后。
这样的一个人
现在要离开他?
桩子起身离开,自己的衣角却被人拉住,林无疾双眼通红:“可是你已经,已经……”
林无疾拉开他的手,对他来说很轻松,只是往后一扯。
“少爷,我只是听我爹的话帮你,”桩子微微皱眉,好像十分苦恼:“你这样不知廉耻,我也不敢让其他人看见。”
不知廉耻!
桩子的话像一根鞭子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这么多年的病痛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心痛,林无疾愣愣的看着桩子毫不迟疑的背影突然大笑出声:“对,我不知廉耻,我罪有应得,我是废物”。
笑着笑着,他像是被呛到,开始痛苦的咳嗽干呕,只是始终没有人再进来拍他的背。
林无疾突然用力的捂住嘴,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身体,他死死捂住嘴,不让咳嗽声泄出去,沉闷的声音却依旧被躲在门外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桩子用力握紧双拳,指尖深陷进血肉里,死死的盯着轻掩的车门,脑海里想到无数次他走进去帮林无疾拂背的场景,他多想和记忆中一样永远照顾他的少爷。
他却只敢想一想,脚底仿佛生了根一动不动,反正迟早要离开,不如就让少爷记忆里的桩子死去,以后重新生活,他会遇上比自己好百倍千倍的人。
桩子站了许久,直到里面的人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桩子推开门,大片的红色模糊了他的视线。
医药圣山每日巳时(早上十点)——申时(下午四点)才会放下仙鹤接众位求医者上山。
此时离仙鹤下山还有三个时辰,山脚下的求医者已经排起了密密麻麻的长队。
医药圣山万年不变的规矩,凡求医者,不能使用灵力强行登山,只有自己爬上来或者在规定时间内被仙鹤接上山。
圣山壁立千仞,险峻巍峨,不会有人不自量力想徒手爬上去。
直至今天
——“我靠,你们快看,是不是有人在爬山”
——“你看错了吧,谁会爬医药圣山,不要命了”
——“他好像没看错,是有人在爬”
——“不对啊,那好像是山间的动物”
——“是人,而且他还背了一个人”
——“真是不要命了”
——“疯了”
寒冬的清晨冷的仿佛要将人戳穿,悬崖上的岩石更是冷的让人心悸,光秃秃的崖壁的满是细细小小却又密密麻麻的抓痕。
桩子将林无疾绑在背后,万丈深渊,他不敢失误分毫。
林无疾又偏过头呕出一口鲜血,恍惚间仿佛又清醒了片刻,问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桩子脚下的石块松动,身体摩擦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迅速下滑,他仿佛感受不到痛苦,用溃烂的双肘撑在一棵凸出的坚硬的植物上,植物通体骨刺,既折磨人也给他们生存的希望。
桩子感受着刺进骨缝里骨刺,下坠的冲力几乎要将他的整根骨头挑出来。
桩子左手拿出一把匕首,深深的刺入崖壁里,面不改色的把刺入骨刺的右臂拔出,鲜血迎风吹入崖底。
落在一个呆看着的人的脸上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血点,呆呆的说:“操,真汉子”。
几经滑落,以命相搏,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一支鲜血淋漓的手骨落在了圣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