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艾晴是真以为她昨晚睡得还不错,心情别提多惊讶了。
“梁小姐,你心里难过的话就说出来,这样讲话兴许是有点马后炮,但一段失败的感情不该让你连孩子都不敢见,你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陈焱都这么缺德了,一定会有报应的!”
这话说得直来直去,乍一听就是普通的安慰而已,但正是段艾晴这样敢爱敢恨的激烈性子,说中了过于理智的安檀和习惯了权衡利弊的容宴西不便说出的事。
梁冰冰其实是害怕见到宝宝的。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除了因为担心宝宝会长得越来越像陈焱,导致未来的悲剧外,在内心深处,她对这孩子的愧疚已经深到了让人无法面对的地步。
可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梁冰冰想到那对再也不可能凑齐的小瓷人,心如刀绞的决断道:“我是难过,但我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宝宝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宝宝再跟着她才是真得会出事。
安檀目光悲伤的看着梁冰冰,见她虽然痛苦,却也是真得不打算改主意了,这才转而说起原本的话题:“好,我不会再问了,不过只要你有后悔的打算,不该变的就不会变。”
母女连心,个中滋味只有女人才能懂。
梁冰冰呼吸微颤:“谢谢你。”
安檀等她略缓了缓,这才又说:“我给宝宝起了个名字,叫容易,你觉得怎么样?”
“容易……”梁冰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唇角扬起个真心实意的弧度,“这个名字好,希望她以后能万事顺遂,事事容易。”
一个会对孩子有这样美好祝愿的母亲是不可能不爱她的。
安檀听到这里,几乎笃定她其实是有苦衷了,纵是感到揪心不已,也还是没有讲出来再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容宴西因为一开始不解安檀的打算,所以一直没有贸然插话,后来看出她其实是不想梁冰冰留有遗憾,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直到情况已经明了,梁冰冰也是真得心意已决,这才出声道:“你不介意的话,今天下午就去办手续也可以。”
任何事都是拖得越久,变化越大,他从来都更倾向于快刀斩乱麻。
梁冰冰有无法说出口的顾虑,见他毫不拖泥带水,跟着点了头,明明是个轻而易举,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的动作,可由她来做,却像是有着千钧重。
午饭过后,容宴西打电话给张秘书,将工作继续往后推的同时,也一并交代了手续的事,一行人在民政局外见了面。
段艾晴没想到他们这么雷厉风行,直到容宴西和梁冰冰开始填表,才小声去问安檀:“梁小姐还能走出来么?”
宝宝的户口已经商量好了要落在容宴西家中,是故只需要他和梁冰冰在各类手续上签字。
“我不知道。”安檀不必等段艾晴点明,也照样能猜出她所说的困着梁冰冰的是什么事,目光微微往下一沉。
段艾晴小心翼翼的又问:“你今天看起来特别不对劲,该不会就是在为这事发愁吧?”
心大如她也已经察觉到好友身上的异样了。
工作日的下午,民政局里的工作一点也不清闲,容宴西和梁冰冰要办的又是比较复杂的领养手续,暂时没有忽然回到等待区的风险。
安檀于是压低声音对段艾晴说:“我可能怀孕了。”
段艾晴立刻发出了抽气声,磕磕绊绊的问:“你们……你们……”
她震惊得连话都快忘了该怎么说。
安檀见段艾晴反应这么大,神情苦涩的一笑:“侥幸心理果然要不得是不是?我算了算日子,以为那天是安全期,就可以不用吃避孕药了,没想到老天会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身为妇产科医生,她应该是最清楚安全期并不完全安全的人,可难免会想赌一把。
段艾晴看到安檀眸底的难过,纷乱的情绪总算是被压住了,她握住安檀的手,只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是自愿的么?”
安檀点了头。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没什么好避讳的,她将鹿血酒的事娓娓道来,作结道:“我没想到放纵一次的代价会这么大。”
上次堕胎之后,她身心俱疲,健康底子受到很大损伤,本以为会很难再有孩子,谁成想竟然这么容易中奖。
段艾晴是安檀的闺蜜,自然是无条件偏心她,见她纠结难过,立刻表示:“是自愿的就好,他人不怎么样,但这个脸和身材还是不错的,你睡他不亏,就是孩子来得……呃,你现在想要么?”
安檀曾经怀过一次孕,只是结果惨烈异常,甚至还一度成了她和容宴西的心结,让她午夜梦回时,总会沾湿了枕头。
现在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已经被远送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角落,再也不可能伤害到她,但这个孩子的到来却等于是在提醒她——你曾经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段艾晴是陪安檀从那段时光里熬出来的,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她的顾虑,握着她的手开解道。
“我对容宴西是个什么态度,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一个不会替他说好话的人,那肯定就是我,所以我接下来的话绝对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没有任何粉饰打算。”
“他以后还会不会犯错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对你是真得挺上心的,而且还变得特别喜欢孩子,要是知道你怀孕,反应肯定跟之前不一样。”
以容宴西现在对安檀的珍视程度,怕是会立刻拿孩子当借口,找她要个名分。
安檀想象着这一幕,莫名有些想笑,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可下一秒,她又想起了从前的事,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轻声问道:“我现在是不是显得很患得患失,一点都不像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