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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俊强还是走了。
宛如一场旧梦。
匆匆而来，匆匆而别。
周扬甚至赶不及回甘南，从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房间里。
一根烟从点燃到烧没了都只吸了一口。
点点的火光像是人的一生。
从火光耀眼，再到黯然寂灭，落成一堆灰尘。
人死如火灭。
耳侧犹有邬俊强离别前的两句喃喃之语。
“你很好…我们后继有人。”
“红兵，你帮我照看他……”
作为从基层一路成长上来的干部。
身前身后事，邬俊强至死也惦记着这两件。
一是为大家。
一是为小家。
“书记……”
看着周扬猛地挥了挥手，随即看了看手指头上被烫红的地方。
边上秘书张瑞也是吓了一跳。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想点事情。”
闻言张瑞也没多说什么就悄无声息地拉上门出去了。
啪地一声。
屋子里很快就陷入黑暗之中。
静静地坐在窗前，周扬看着远处被橘红的灯光映红的天际，心底也是辗转万千。
邬俊强是那种极为内敛的干部。
跟林建永他们不同。
这一位大半生都在基层任职，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做派，对于身边的人要求也是极为严格。
这一点从他病危之际，身侧除了儿子儿媳妇就再没有亲戚照料就足以看得出来。
说一声鞠躬尽瘁，可能是对邬俊强最高的褒奖。
这样纯粹的人很少见。
周扬身在仕途二十多年也只见到了这么一个邬俊强。
11月2号。
邬俊强的追悼会正式举行。
很多人都诧异地发现。
致悼词的并不是众人熟悉的领导，而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面孔。
周扬用无比沉痛的声音介绍了邬俊强光荣的一生。
送走邬俊强的最后一程。
周扬几乎没有更多的言语。
在不惑之年，他痛失了一位长者。
也失去了一位人生路上可以为他指路，也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老师傅。
……
“不用太过心伤，老邬这一辈子鞠躬尽瘁，希望的是后有来者，一代新人胜旧人。”
“我听说你跟邬红兵很熟悉？”
因为事情已经结束。
周扬也打算在4号一早就回甘南。
所以临行前又去见了一次林建永。
办公室里。
拍了拍周扬的肩膀，林建永也有些唏嘘。
他跟邬俊强在南江搭班子多年，恰逢其时的是这几年是南江发展的最好的一段时期，两位一把手之间配合默契，少有争端。
而且邬俊强这个人颇有魏晋名士遗风，性情不骄不躁，做事做人也是表里如一。
“比较熟悉。”
“红兵性子沉稳，有邬书记的遗风，不过就是没有什么争胜之心。”
在周扬看来。
邬俊强固然是身居高位。
但是确实没有给邬红兵留下与之身份相匹配的东西。
91年出生的邬红兵。
当年在东海大学博士毕业之后就选择回了电力系统，如今年届39了，还仅仅只是一个技术团队的负责人，行政级别没有，只有相当于副教授的待遇。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自然已经是很不错的。
只不过相比于邬红军的出身确实太过低调了一些。
就是周扬自己，也不敢说将来儿子安平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安心做这样一份工作。
不过邬红兵的为人他很清楚，确实没有太过强烈的争胜之心，性子整体上是偏向于低调和温和的。
所以当初参加完邬红兵跟陈欣的婚礼之后。
安晓洁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两个人很合适。
因为陈欣也是那种和和气气的性格，身上没有什么戾气，对于荣辱是非也看得很淡。
只不过周扬也知道。
以邬书记的性格，既然陈欣能进家门，自然是通过了他这位公公的考验。
办公室里。
林建永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他跟邬俊强虽然搭班子多年，但是私交却并不是那么的深厚。
一方面是因为两人的站位不同，不宜深交。
一方面两人搭班子也有顾忌。
所以在这一块，他反而不如周扬接触得更多。
“我听说邬书记离开之前跟你交代了话？”
邬俊强住院期间，是严格按照规定做会客记录的，周扬去探望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上面。
“也不算交代吧。”
“邬书记的身体不宜开口，给了两句话。”
说到这里。
周扬心底也不禁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匆匆不过百年，再光辉的岁月最后也只能化作一捧烟尘，身前身后事，所能惦念的也无非就是大家和小家。
……
3号下午。
见完林建永之后。
周扬又亲自到组织部那边接受了张孟安的谈话。
4号一早。
处理完在京的事情，他就立马飞回了甘南。
11月7日。
组织部正式下发通知，成立全国干部任职交流考察工作委员会。
由局委委员、组织部长张孟安亲自担任委员会主任。
中委委员、甘南省委书记周扬担任副主任，负责委员会的主要考察工作。
组织部副部长王新辉负责秘书处和联系工作。
各省、市副书记作为兼职联络员，负责跟委员会领导机关进行对接。
作为一个临时性的工作机构。
委员会的主要工作就是对各地的干部交流任职工作进行考察和评估。
通知下发之后。
王新辉立即就带着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共计十余人来到了甘南省，并将长驻金城这边。
甘南省。
书记办公室里。
周扬招呼王新辉坐下来，看着面前这位自己曾经的秘书，如今的组织部副部长，周扬也是一脸的唏嘘。
王新辉的年纪并不大。
在副部级这个层次的干部里面算是极为年轻的。
按照王新辉目前的发展路线，以后接任全向杰常务副部长位置的可能性极大，再进一步就是执掌一省的省长了。
而且在周扬看来，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慢，长则五八年，短则三五年。
如果说在西江任职期间，他在干部工作上有什么收获的话，那王新辉肯定算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布局。
当然。
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这里面固然是自己运筹帷幄的原因，但是王新辉个人的能力和头脑也是缺一不可的。
“怎么样？在组织部工作，跟在地方不一样吧？”
办公室里。
王新辉动手泡了一壶茶。
听到周扬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是显得极为恭敬和谦逊。
实际上。
周扬感慨之余。
王新辉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在赣江被死死地压在市委副秘书长的位置上不得动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仕途大概率就要到此为止了。
然而人生际遇又是何等的妙不可言。
是眼前的这一位给了他第二次政治生命，也是这一位让他有了跟无数俊杰同台竞技的机会。
从西江到苏东。
再从苏东到甘南。
从甘南到广南，又到组织部。
这期间走过了多少路，增长了多少阅历，有了多少荣辱，王新辉心底是最为清楚的。
于他而言。
眼前的周扬尽管年龄比他还要小一些。
但是这位却是他在仕途上的人生导师，指路明灯。
“书记您一语中的，下面的工作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
“但是如今却是正好相反，工作思路和方式的变化可以说是极大的，这次来甘南，孟安部长交代我一定要好好听您的安排。”
闻言周扬也没说什么。
张孟安也是个老狐狸啊。
王新辉曾经是自己的秘书。
打发他这么一个代表组织部的副部长过来，却全程都要听自己的安排。
这明摆着就是要自己去做那个恶人了。
干部交流任职工作，孰优孰劣总有一个高低之分，谁高谁低可不是他周扬一张嘴就能说了算的。
然而，官面上的事情，又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怕是一碗水端平才是一个稳当的路子。
只不过这一次既然张孟安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那他就来一个出其不意，试一试到底能不能做一个公平公正的裁判员。
11月10日。
全国干部交流任职考察工作委员会第一次召开正式的电视电话会议，副主任周扬主持，主任张孟安发表讲话。
在会上。
张孟安介绍了近十年来这项工作的履行情况，宣布考察工作正式启动，并隆重介绍了负责这项工作的副主任周扬同志。
会议结束后。
周扬立即让王新辉组织人手，将考察方案印发下去。
随即就开展了第一阶段的考察工作。
……
而此刻。
在位于东海市的锦江兰亭小区内。
客厅里。
看着面前脸上左右两边各画着一个不知道是神马玩意儿的闺女丫丫，安晓洁也是气得够呛。
“老妈，你能不能不要用你们上个世纪的眼光来看我，我这叫应景，应景好不好。”
“应什么景？脸上画得花里胡哨，这叫应景？”
“平平，你说什么叫应景。”
沙发上。
已经上初中的安平听到丫丫的话，抬头看了看自己老姐，又看了看老妈，这才慢吞吞的开了口。
“妈，我姐下午要去学校参加鬼面晚会。”
闻言安晓洁瞪了儿子一眼。
又盯着丫丫看了好一会儿。
“鬼面晚会？你真当你妈是土老帽是吧？这些都是我们当年玩剩下的。”
“老规矩，晚上10点钟前必须到家，要不然我就打电话给你爸。”
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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