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将他带过来是为了保护他,是什么意思?”宫斯年躺在一边榻上转头问他。
厍玉木馋他,奶奶不想留他。
这局该怎么破?
厍玉木褪衣躺下,抬眸望着车顶,“他在璃朝能活下去吗?宋家已被灭门,他是宋家余子,要是被宫家人认出只有等死的份。”
“你爹的死,是宫家的痛。你奶奶精心筹备了十余年,在璃朝大设商道,暗中集资在水海筹兵。为的就是能够给你爹报仇。”
“你不恨他,不想伤他。不代表其他宫家军不会动手。”
“嗯,我知道了。”看样子璃朝是不安全了,他思考后又说,“明天我去问问他的意见,是留还是走随他。”
厍玉木突然伸着头瞪着他,嗓音骤然冷冽,“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还是白搭?你还要他走,你不是让他送死是什么?”
宫斯年被他吓一跳,斥问道:“我什么时候要他走了?他有选择的权利,想留下就和我们一起走。倘若不想,我就为他准备足够的盘缠,护送他走。”
“别一惊一乍的,吓谁呢?”他拢紧被子吹灭灯不再搭理他,闭眼睡觉。
黑夜瞬间将厍玉木目瞪的脸吞没,周围只剩一片寂静。
虽然现在是夏季,但北方早晚温差极大,夜间极为森冷。
半夜淅淅沥沥的雨声飘洒在马车上,混杂着湿气的冷风穿过帘子吹散进来些。
窝在里头睡觉的人吹着凉风,将头埋进了被窝。
翌日一早。
宫斯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厍玉木,起身下了马车撑着油纸伞往自己马车走,外面还在下着小雨,现在天气有些湿冷。
他们所处的地方靠近山道,远处雨雾缭绕,绿意匆匆的渲染出了神秘色彩。
再往前走段路程便能出海了。
他收起伞走进马车,看着端正坐在案桌上的宋子默微微愁眉,“怎么不点灯?”
宫斯年拿出火折子点上油灯,偌大的马车登时亮了起来,葳蕤的烛光带着些暖意笼罩周身。
宋子默抬头看着他,决定后试探性的开口说,“斯年,我能和你去北朝吗?”
宫斯年有些意外,毕竟他在北朝无亲无故的。
“当然可以。”他笑着,“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件事呢,现如今,你去北朝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你不恨我?”
宫斯年对上他微微迟疑的眼神说,“我爹的死是你爷爷和梅俊爷爷一手造成的,和你没有关系。现在他们也都受到了惩罚,不该牵扯无辜。”
想了会后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好,宋家因这件事出了事。你怨我,我也能理解。”
现在的宋家被灭了门,他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宋子默心里也很难受吧。
宋子默微微一笑,摇头望着他,“你果真很不一样,我并不怨你。
我一直有个疑惑,你真的是宫家少爷吗?”
“是,但我与一年前不同。”宫斯年浑然不在意,说出来也没什么。
“总之,你跟着我,做为朋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宋子默抬起修长的素手拱礼,面容带笑。
“那就有劳斯年了。”
瑞金城,新宸殿内
谢景斜坐在高位之上,身穿黑龙金纹衣袍,嘴角上挑,眉眼含笑。
浑身却笼罩着无尽寒意。
他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文武百官。
“怎的?要朕收回成命吗?朕一言九鼎,话出必行。”
右丞相潘德才跪直了身,额头出了一层大汗,“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啊。臣等无权批阅奏折,更无权接管一日玉玺啊!”
当今陛下,真的是他所见过有史以来最为疯闹的皇帝。这短短一个月,朝堂之上的官员除了他和武雷两人,其余之人统统被无故换了下来。
璃朝军队日渐庞大,已达到历年顶峰,全国建工日夜修建船只。所有孩童均上学府,年纪一到筛选出进国子府,充当朝堂之上的得力备选。
现在,他们的陛下,突然又提出百官令,文武百官得要每天轮着行陛下之事。
上朝,批奏折,下令。而他们的陛下坐在高椅之上看戏似的。
荒唐!荒唐啊!
大将军能自勇撑着虎背熊腰,赶紧救援,“陛下,臣五大三粗,只懂打仗,不会干这些文墨笔画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谢景低眸敛笑,漆黑的眸子浸着冰冷气息。
这群人不上,他怎么去找年年?
“不会就学,朕的百官都是拿来当摆设的吗?不为朕排忧解难!不为朕匡扶社稷!尔等何用?!”
众人噤声,不再吭声。
说不过,实在说不过。
谢景冷笑着,眼中闪着浓浓杀意,“朕下令,从今日起朝堂之上众人均轮流执政,难当大任者,除之!”
“今日就先从潘丞相开始吧,每日朕会派人监守,众爱卿认真些。”
他起身拂袖离去,独留一群大臣心怀不安。
潘丞相拢起衣摆,轻轻拭着额间大汗。顶着一片迷糊的眼神往高位之上走去,跪坐在高椅之下的地板上。
“各位与本丞相皆是同僚,不必拘束。天命难违,开始吧。”
…
……
承乾宫后殿空无一人
寝殿内,大门紧闭
墙壁之上挂满了一人画像,生动活泼的,忍声哭泣的,神情专注的……
地上铺满了两人画像,各种战姿……
案桌上皆是某人用过的物品,装不下的全数摆在榻边。
榻上谢景穿着黑色睡衣,靠坐在两个布偶身上。
他低眉冷冷的看着面前一摊图纸,瞧了眼精细大陆路线图,上前抽出一张人儿的画像。动作牵扯到脚踝上的金锁链,发出清响的金属撞击声。
冰冷的气息在看到画中人时,瞬间敛了个干净,漆黑的眸染着猩红不断闪烁,低沉隐忍道:“年年,等我。”
“等我。”
璃朝幽云西境海岸
宫斯年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海张大了嘴,天空上方乌云密布,天与海衔接处雨雾笼罩,白茫茫神秘又让人莫名心悸。
黑海似深不见底的墨水,海浪重重冲击着沙滩,掀起一片腥潮气息。
不远处停靠着数不尽的船只,此时全都往岸边快速驶来。
海滩边上散落着数颗晶莹剔透的大晶石,整片地方犹如仙境。
“斯年,这是什么?”宋子默走在宫斯年身侧,好奇的指着地上的透明晶石。
厍玉木尾随其后指了指,一本正经看着他说,“遇风石化的海水,可以吃,咸的,你尝尝。”
宫斯年听后笑了,厍玉木尽忽悠人。
“这是一种矿物,从地下长出来的,不能吃。”
宋子默幽幽的往宫斯年身侧靠,忽视那人阴沉的脸。
身后一群人都好奇的上前左顾右看的,这般奇观他们生平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