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来了人,赵简只能去看照着,是住在这条街东边的一家卖肉的男子他的妻子。
赵简望着她颇为局促的站在店里,立马扬起笑脸走上了前去:“夫人是来看衣裙的吗?”
赵简给她搬了凳子,随后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些样衣出来,这才笑着问道:“有没有夫人喜欢的,自管说,尺寸什么的量好之后我就可以把它给做出来,到时候你穿上定是漂亮。”
杨屠夫的夫人名叫李兰,可因为平日里不喜欢说话的原因,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她的名字的,只叫她李氏。
李氏望着赵简脸上的笑意,紧绷的神情也略显放松,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认真挑选她手上的衣裙。
衣裙的面料大都是轻纱制成的,赵简一向喜欢轻纱,所以便偏爱纱制的衣裙,一来十分透气,二来看起来也与绸缎的衣裙相比少了两分庄重。
李氏看了半晌,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件蓝色的衣裙上,衣裙上身赵简采用了系带的设计,念在古人保守,还搭配了披肩,但整体的版型还是汉服式样的,毕竟要尊重这里的人的穿着习惯,想来就算她做出了吊带长裙,想来也是没几个人敢穿的。
李氏问她:“我能试试吗?”
赵简点头:“当然可以,这里的衣裙都是可以试穿的。如果觉得不满意也是可以退的。”
李氏的长相一般,方圆脸,眼睛虽大但无神,皮肤也是微微泛黄,身量也不算太高。
赵简瞧着她眼底的一抹怅然,便知晓她应当是对自己不够自信的人,于是她只拿着衣裙笑道:“李夫人,我不仅卖衣裙,如果你想要试妆还有弄头发也是可以的。”
李氏疑惑的望着她,起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待明白过来便摆手道:“我……我貌丑无颜,还是罢了。”
见她这样拒绝,赵简更是心里不是滋味,以她的眼光来看,虽李氏不算什么大美人,可打扮打扮也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动用了自己的所有口才来劝她,终于劝的她愿意一试。
赵简自然开心,她这些日子除了做衣裙还做了一些化妆品,虽都是最简单的那种,粉饼,口脂,还有眉笔和胭脂。
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找来人学的,又经过了自己的一番改造,还算成功。
于是赵简给李氏换上衣裙,然后扶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慢慢的用自己自制的刷子化妆。
赵简便化边跟李氏搭话:“夫人你的皮肤挺好的,想来平日里夫君对你应是极为疼爱吧?”
说道夫君李氏笑了笑:“夫君对我还不错,只不过身下有三个孩子,整日需要人照顾,实在是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情梳妆打扮呢。”
三个孩子,那的确不少,赵简给她仔细的描着眉,然后笑道:“那您真是好福气。”
李夫人笑着看着她:“你以后也会有孩子的,况且夫君又长得一表人才,想来以后是会有大作为的。”
赵简听到此言,只笑了笑然后不再说话。
她可从没有想过让他有什么大作为,只希望在这里不要有人认出来她或他就可以了。
妆化好之后果然得了李氏的一番夸赞,赵简笑着把她送出了铺子,收下了她拿来的五两银子,然后转身向院子里去了。
张如是正在院子里看书,见她过来了,便是轻轻一笑道:“人走了?”
赵简嗯了一声,然后贴着他坐在了他旁边,看着他看的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然后颇为好奇的翻到了书页,看到“算数论”三个大字的时候,顿时便感到无趣的收回了手。
张如是被她这样一番动作取悦到了,他挑了挑眉看她:“怎么不看了?”
赵简哼了一声:“只有你才能捧着那么枯燥的东西看的津津有味,我等只有佩服仰望的份了。”
张如是知她是讥讽,也只笑了笑不再说话,赵简依偎在他旁边,只拿来了一本画本子静静地看着,她本来就是挺懒散的一个人,如今在他的面前,自然不用伪装。
不知道看书看了多久,赵简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不曾想他还抱着那本书,可书页已经翻到了一半,震惊之余她不仅啧啧两声:“你不去考研可惜了。老爸还经常说我适合学习,与你相比我只感觉自己是小巫见大巫,如果是个女的,一定是个好妻子。”
张如是放下书,笑道:“怎么,难道作为你的夫君,我不合格?”
赵简脸色讪讪:“我可没这样说,况且你整天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他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那现在我来欺负欺负你……”
……
日子这样过着,赵简觉得这可能是她在这里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平日里她做衣服,他靠卖书画,两人一同挣些银子度日,虽不缺钱,但他们主打的就是节俭,在这座城镇里看着丝毫不起眼。
这天有人进了铺子,是附近的媒婆陈大娘,她扇着一把扇子,然后对着铺子里的赵简笑着道:“简娘几日不见,又漂亮了不少。”
赵简笑吟吟的盯着她:“陈大娘,哪阵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陈大娘毫不客气的在赵简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倾身趴在桌上道:“有好事!没想到简娘你们的运气那么好,发财的机会就要来了。”
赵简挑了挑眉,随即喝了一口茶问道:“什么发财的机会?请陈大娘说明白不是,毕竟我们这小门小户的,确实赚钱不容易,想要发财还是很难的。”
陈大娘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问她道:“你家那俊俏的小相公呢?”
“奥,他啊,他去买菜去了,毕竟中午要做饭,所以去买些我想吃的东西。”
听赵简这样一番话说下来,陈大娘顿时便露出了牙酸的表情,这姑娘……“简娘,你让你那小相公给你做饭?”
赵简放下茶杯道:“是啊。”
见人不在,陈大娘也没有了顾忌,索性直说:“简娘,如今你这小相公虽好,但终究不是个靠的住的,你又如此貌美,难道从来没生出过另嫁的念头?”
赵简心里冷笑一声,可面上还是平静的问道:“陈大娘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那城北的员外郎,上次陪夫人过来做衣服见到了你,便一直念念不忘,遂让我过来与你说和,如若你可以进他府中做妾,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哦?那我的夫君……”赵简抬眼问道。
“你这夫君……”陈大娘嘿嘿两声,“前些日子那员外小姐也与我提起过,若他愿意,自也是能进府做上门女婿的。”
赵简挑眉,果真打的一手好算盘,真是让她听了直泛恶心。
“此事容我考虑考虑,陈大娘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赵简笑着道。
陈大娘见她面色为难,似在犹豫,虽心中一喜,然后快步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陈大娘的身形消失之后,赵简把她喝过的杯子直接便扔进了旁边的盛放垃圾的箱子里。
看来是被人给盯上了,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晚上与张如是说了此事,他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道:“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赵简冷笑:“没想到如今我们都已经成了亲,还能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还让媒婆过来说和,真的不要脸。”
张如是点头道:“你莫要担心,我明日便让人给他们些教训,让他们不敢再过来,要是不行,让他们搬出去我也是可以做到的。”
赵简转头看他,半晌才道:“不行,一但他发现了我们背后有势力,肯定会找人查,他查倒不是很要紧,但万一惊动了江慕白就麻烦了。”
提到江慕白,两人俱都是一阵沉默,前些日子赵简收到张遮送来的信,他竟然还没有死心,还派人在到处找他们的行踪,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张如是静默了片刻问道:“广平王殿下给我们把人挡了回去,但应该要不了多久,肯定还会有人再过来,恐怕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赵简静默,随即又开口道:“不然我们去别处生活,搬走就是。”
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这样搬来搬去根本就不是个办法,总归想要长久之计,还需要打消江慕白的念头才行。
“张遮说,他现在趁着皇上身子不好,屡屡带着朝中的大臣直议国事,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
张如是眼神一变:“以前我就怀疑他有此等心思,没想到现如今竟敢公然和太子他们对抗,看来朝中势力已经差不多被他收买殆尽了。”
“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大漠,反正世界上那么多地方,总有他的手伸不到的,我不希望你再重返朝堂了。”
赵简其实早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只是迟迟没有戳破,随后咬了咬唇:“毕竟如今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他转身看她,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道:“你有身孕了?”
赵简点了点头。
随即便被他一把抱在了怀中,他道:“你放心,你和孩子我都会保护好的,必定不会让你再落入她手,只不过这次……是广平王请求我回去。”
赵简一听是张遮,她却不知晓此事,便知道两人是刻意瞒着她,但随即又想见张遮现如今的困境,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自己回去吧,没有我,说不定江慕白就不会针对你。”
张如是点点头,现如今也只能这样办,毕竟江慕白这三年在朝中的权利如日中天,甚至已经压过了太子,他不能让她们女子俩回去冒险。
而在赵简心里,她却是在担忧另一件事,毕竟她太了解江慕白了,如果她和张如是一起回去的话,那他肯定很危险,如今之计,只有她一直不出现,他才不知道她的生死,随即就不会要张如是的命。
这见鬼的巧合,为什么她偏偏跟这样的人有纠葛,如果是别人,直接杀了就是,可是江慕白现如今,想必连近他的身都难,更遑论把他杀了,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随着他们计划好之后,不过三日,赵简便连夜坐马车离开了此地向着北方的山村驶去,那里有人接应她,只待她在那里躲上一些日子,等张如是来接她便就能离开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赵简把身上的皮肤都遮住,然后用化妆术给自己化了个伤疤,遮住了姣好的容貌,毕竟山里的村子比不上镇上,没有张如是,她只能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京城——
江慕白听见齐明来报之后突然转过了头,然后只听他问道:“没有了?”
“暂时没在张大人身边发现夫人的行踪。”齐明低首道。
眼中一阵精光闪过,随后便听到江慕白道:“下去吧。”
待齐明退了下去,本来站着的人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果然如他所想,他们果然没有死,现如今张如是既然出现了,没有她的身影,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躲了起来。
是怕他会对她不利吗?江慕白冷笑,还是因为心虚,这三年,她与张如是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虽不知道,但心里的醋意早已经让他恨不得即刻手刃了他,然后把她捉出来,待他找到她,再想如何惩罚她。
最初的怨恨早已经消失殆尽,可她留下的痕迹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被她抛弃的那一方,每当夜不能寐时,他总是会回到她的那家首饰铺里,躺在她睡的那张床榻上,回想着她的面容还有她说过的话。
想的多了,有时候总会觉得她还在身边,可醒来之后空荡的床铺又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即使在朝中呼风唤雨,还不是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每当这时候他就分外恨她,他恨不得她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她的尸首挖出来千刀万剐。
可见到张如是的那一刻他躁动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平息了,心里只有也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她给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