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堇指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白挽盯着他,开口道:“这不正是你想听到的吗,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我曾经与年卿有过私情?”
张堇听到此冷笑了一声,她终于承认了,承认她曾经确实爱过年卿。
张堇走了之后,许久不见的嬷嬷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她看到白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叹了一口气:“当初娘娘你逃出宫之后,陛下为了找你,找了足足七年,可见陛下对你与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是,娘娘,听老奴一声劝,您就在宫里安心的待着吧……”
白挽苦笑一声,每个人都劝她对这个世界妥协,可是究竟凭什么,明明她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这有什么错。
她一步步的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了宫门前时她终于想清楚了,她本来就没有任何错处,所以不必要感到抱歉,异世的灵魂本就不应该被困在深宫里,她之所以回来,更主要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的逼迫?
想到此她突然就释怀了,命运往往会有很多种可能,她如今沦落到了这里,也不能因此就萎靡不振,毕竟现代的父母还在等着她醒过来。
只要有希望,哪怕一点点,就能让她在这里待下去,何况这里的思想虽落后,女子的身份虽低微,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如果她不做出改变,谁知会不会改变他们?
被传闻在冷宫里七年的白嫔娘娘突然受宠,这是多么让人震惊的一件事,毕竟上次她是刚封皇后的圣旨自己下达之后被陛下突然贬到了冷宫里,还来不及举行封后大典。
在宫里,没举行仪式,那便就是不存在,所以在等到她被贬冷宫的消息出来之后,很多人都笑话了好一阵,她们背后笑话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即将要登上高位,却半路夭折带给人的震惊感,那段日子,虽冷宫戒严,圣上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却没有一个人怀疑里面并没有白挽,毕竟陛下以往表现得也并没有过多喜欢她,如今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被陛下厌弃,她们幸灾乐祸还来不及。
只有两个人并不这样想,一个是张贵妃,一个是静妃。
众人都觉得白挽不可能再从冷宫出来,张贵妃与静妃每次都只是笑不说话,她们何曾不知道背后的始末,毕竟多年的嫔妃也并不是白呆的,派去的人虽都被杀但消息却是传了回来,冷宫里根本就没有白挽的人。
如今她回来了,张贵妃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升起一种对张堇的怨恨,她既然回来了,那么这空置八年的皇后之位竟还是轮不到她吗?她就只能做这永远在皇后之下的贵妃。
可她的儿子呢,她生下的大皇子张念,她不知道为何陛下会给他起念这个字,但心里却是隐隐有了猜测,她甚至能想象的到,若是白挽做了皇后之后她们母子二人的生活,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会怎么嘲笑她,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盯着皇后之位那么久,竟然连为皇上生下了一个儿子都无法撼动她的心。
一时之间她竟格外的恨张堇,她这个贵妃之位做的太久太久了,享受着皇后该有的权利,若是突然有了皇后,那她便会沦为后宫的笑柄,她成笑柄没什么,毕竟还是贵妃,可她的孩子念儿以后也会成为笑柄,待白挽生下孩子,还有念儿的立足之地吗?
她只能当个异性藩王离开京城,想到这里,张贵妃已经控制不住的向外看去,今夜是十五,平日里张堇一定会过来的,可她已经等了许久,他为什么还没过来。
就在心灰意冷之际,突然看见一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衫推开门走了进来。
认清楚是张堇之后,张贵妃便立即奔了过去,她的眼睛里竟带着一滴泪意,那么多年,她已经极少流泪了,从进入宫开始,朝岚殿便成为了一处比较让人感到孤独冷寂的地方。
张堇见她如此,有些意外的道:“贵妃今日怎么了?”
张若君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只不过那一双眼睛还带着一层晶莹。
张堇无声的望了许久,随后才笑着把她拉回了屋中:“穿的那么少,还敢在外面等着,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不会照顾自己。”
张若君听张堇如此说,只觉得心中带着淡淡的一丝暖意,只要他还顾惜着她,她便知足了。
虽张堇平日里看着颇为威严,但对他的每一位嫔妃实则都很好,独处的时候他的脸色更像年少的时候一般,并没有带着上朝时的那种凌厉,反而带着一种温润感,说话时声音也是清浅的。
只不过白挽看到的往往都是第二种,他在白挽的面前,总是不能遏制住自己的脾气,但十分奇怪的是,明明每次都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张堇却总是喜欢去看她。
比起这些看似娇花一样却心思深的女人们,张堇却觉得唯有白挽的性情才是真实的,她从未因为他是皇帝而对他带有一丝一毫的迁就。
“陛下,听闻白嫔妹妹从冷宫出来了?”张贵妃明知故问道,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他的。
张堇点点头:“静妃已经见过你,贵妃你还没见过。”
张若君问到这里也识趣的不再问了,毕竟陛下一贯的习惯她是知道的,陛下最不喜欢在妃嫔的宫里,与之讨论别的妃子。
安歇下来之后宫女们都十分识趣的守在一丈开外,黑暗中张堇只能看到张若君的一双眼睛,这让他总会想起白挽,平白的没了兴致。
他们早早的便睡下了,张若君的呼吸声传到了张堇的耳朵里,他只一动不动的听着,等到实在还是睡不着的时候,便起身拉开门出来了。
外面守夜的宫女见陛下突然出来自然是很愕然的神色,她慌忙跪在地上给他行礼:“皇上。”
张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只背着手从宫门处走了出去。
景元还在外面守着,见他出来了也是有些惊讶的,但好在掩饰的很好。
张堇看了他一眼,随后出声道:“你不必跟着,我随便走走。”
“是。”景元抱拳道。
张堇在黑暗中慢慢的走着,走过宫墙,又走过一个个宫院,深夜的宫里格外安静,除了巡视的侍卫之外,几乎就没有了任何宫人的身影。
在皇宫里住了那么久,虽然说帝王坐拥天下,但这天下是什么样子,张堇倒真的从未真正见过,他甚至都未仔细看过自己每日会被人抬着走过的地方。
不知不觉的又到了一处宫门,他却停了下来,此时白挽定是睡了的,想起白日里她说出的那番话,张堇尤自感觉现在还有些气不顺。
他想推门,却发现宫门竟关着,于是用手敲了两声。
里面看门的宫女揉了揉眼睛,带着依旧没精打采的腔调问道:“是谁?”
“是朕。”张堇十分淡定的回道,因为他相信应当没有一个人听不出他的声音来。
而此话一出,里面守门的宫女也清醒了,只立即开门试探的叫道:“陛下?”
张堇站在宫门前看着她,开口道:“白嫔睡下了吗?”
这宫女哪里会回答,只低首开口道:“奴婢不知,陛下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毕竟她虽是个宫女,但也不是个傻得,那么晚了,各宫的主子们应该早都睡下了,今夜陛下宿在贵妃处的消息早已经传了过来,可陛下竟然又只身一人走来了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寻常事。
况且从贵妃的朝岚殿来到这里,要途经很多娘娘的住处,她私心并不意味陛下会一个个去敲门,既然敲响了他们宫的门,说明应该是要宿在此处了。
娘娘现如今还并不知晓,只怕已经睡熟了,要不要让人去知会一声,就在她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张堇便已经迈步往里面走了。
看陛下竟然自己进去了,那她应当就可以不去告知了,想到此,小丫鬟把门关上,又躺在了原先睡着的台阶下,继续的裹着一件衣服睡去了。
白挽睡着的房间门被推开,外面的宫人都是一片缄默,其实她们也不理解,为何陛下总要做半夜过来这样的事,不仅让她们没个准备,对她们的心理也着实是个考验。
他不让她们去叫醒白挽,她们只得照做,只怕明日娘娘醒来,发现身边突然多出了个人,应该会吓一跳吧,不过也不一定,或许马上就会醒。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间,张堇已经关上了门,一步步的向着床榻走去。
拨开锦帐,里面露出了白挽的脸,她闭着眼睛,看样子是睡的正熟,屋里的烛火还没有燃尽,上面罩了一层罩子,确实并不十分亮,但依稀能让人看见事物。
她的脸在灯光下带着一种极为平和的感觉,与平日里冷冰冰的表情大相径庭,张堇看着,不由的坐在了床沿上用手抚摸上了她的脸。
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更像师姐,可如今,他已经极少想起师姐了,她去的太早,在他的记忆中,那个身形已经逐渐变得模糊,只有白挽,是清晰而确切的存在着的。
他自知自己或许喜欢上了白挽,但这喜欢,与对师姐的喜欢截然不同,她的性情这样烈,无形中甚至挑战了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但对于确切的事物,似乎人的忍耐力比想象中高的多。
脱衣上榻,他拥着她便睡下了,本来动作就很轻,她睡的又熟,所以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一夜过去,白挽醒来之后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有些不舒服,但也并没有多想,望了望旁边的那床被子,她顿时有些疑惑,明明昨夜自己睡下的时候只散开了一床被子,这床被子怎么也散开了?
张堇走的早,白挽虽不知道他来过,可这群侍候的人却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并没有多话,毕竟陛下趁她还没醒就已经离开,自然是不想让她知晓,她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在宫里的时间久了,唯一知道的道理便是,能说的不能说的通通都不说,不然怕是哪日因为嘴带来了祸事夺去了性命。
况且能跟白挽这样的主子她们已经谢天谢地了,白挽的性情好,自然也不像其他宫的娘娘那般有架子,她甚至很少惩罚他们,但他们都是景大人精挑细选的,自然在伺候的事上也不敢马虎。
白挽用了膳之后便让人去藏书阁给她取些书过来,待书取过来之后,她便埋头在房间里看,遇见自己觉得不好的地方,便标注下来,然后在底下做一番论注,经过昨天的思考,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但文字总是可以永远存在的,她既然来到这个地方,不妨就留下些东西,别的她不会,但写些书还是可以的。
她要把现代人的思想记录在书里,说不定后来的某一日,若是有和她一样的魂穿者,自然也能看见。
况且她本科读的是物理学,经过很多次猜测,她总觉得自己的魂穿跟这个世界的磁场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什么时候才能有再次的时空扭曲,她并不知晓。
听说古代一般会设立钦天监,有空她一定要去了解一下,如今这个世界有没有这种可以推算的人。
她每日看的书很杂,有些是游记,有些是小传,有些则是人物画本,人物画本多是些春宫图,她看了一遍之后不得不感慨道,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对于探索男女之情就已经有了浓厚的兴趣。
书看的多了,其实她发现,并非所有人所说的话都是适应于这个世界的,有些文臣甚至也会有一些看似超脱世俗的观念,只不过大都不被人看好,继而泯灭在了萌芽里。
关于男女之情的画本子就更是如此,因为大都都是些不得志的书生所写,所以书中多见美貌的小姐对其倾心,以祝其飞黄腾达的故事。
她看完之后不禁嗤笑道,果真是比云梦梦到的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