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瑁远说这一年都在调教林子苏,这话不假。
林子苏自做他上京的商务女伴以来,没少带她参加各种商务酒会、项目路演、投资会议等各种场合,增长了不少商业见识。
甚至百大基金的内部管理高层决策会,都会带她参与,林子苏得以快速打开商业的眼界。
加上周瑁远对她的点拨和指导,她自己的悟性又极好,因此进步也是飞速。
只是,从前的主角都是周瑁远,她没机会崭露头角,今天偶然的机会,才发现她不仅学以致用了。
而且有点意思的是,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法子,竟然就镇住了这帮暴发户,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周瑁远惊诧,欣慰,又有些莫名失落。
周琞扬自不必说了,当林子苏说出第一个方案时,她就同时想到了这个,暗悔自己的后知后觉,怎么先前就没想到这个方案,不然早就解决问题了。
果然,林子苏的两个方案提出后,那个张总闭嘴了,陷入了思考,几个人围着张总也讨论起来,其余人也在交头接耳,没有人挑刺出头了……
现在,就要看他们是选择照顾亲戚员工的生计,还是选择他们唾手可得的利益了。
这些人就是些吃红利成长起来的暴发户,大老粗,没什么文化,根本不懂什么股权什么分红的,大概也就那个“张总”还见过些世面。
经林子苏这么一算计,那精瘦老头也是两眼放光,一番嘀咕后,也不立即答复,只道:“我们去商量一下。”
“可以,但我提的方案,仅限今天晚上,今晚你们要是定不了,明天我们就找别家谈了!”
“好的,今晚一定给你答复。”那精瘦老头态度恭敬了许多,不似先前那种油盐不进的态度。
“好!”林子苏笑道。
随后,精瘦老头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出去了,去到另外的房间去商量,屋里顿时安静了。
林子苏终于扛不住瘫坐到了地上,忍不住握了握脚,又肿又烫,痛得挪不动了。
周琞扬赶紧走过去,周瑁远也站起身来,但没过去,只站在那里看,那个男员工则跟着周琞扬也走了过去。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周琞扬关心问道。
林子苏虽然脚痛,但她现在很有成就感,至少那群人不聒噪了,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案,笑道:“还好,没事!”
周琞扬也坐到地上,忍不住也笑了,“我真是服你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泼皮无赖的一面,平常看你挺文静的一人儿,发起野来,一帮大老爷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林子苏红了脸,却没言语,一旁的周瑁远也微微抿了下嘴。
周琞扬感觉到地上很重的凉意,便站起来扶她,“地上太凉,来,”招呼了下身边的男员工,“帮忙把林子苏扶起来!”
在他要碰到林子苏时,却见周瑁远过来拽开了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林子苏打横抱起。
林子苏顿时脸都变色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旁边二人一脸惊愕地望着他,那男员工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到矮脚柜时,他用脚勾了一下他刚刚坐的凳子,把林子苏轻轻放了上去,林子苏忙抓紧了矮脚柜,一坐到凳子上,就赶紧脱开他的怀抱。
周瑁远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忍不住握了她的手,胳膊肘撑在矮脚柜上,也不管上面的灰尘有多厚,柔声问了句“还好吗?”
林子苏抽回了手,红了脸,言语却冷冷道“没事”。
周瑁远不得不尴尬地收了手,眼睛仍一直盯着她。
周琞扬赶紧对那男员工,厉言警告:“不许乱讲啊,听到没!”
男员工满腹疑惑,迫于周琞扬淫威,赶紧回应:“琞总放心!”
林子苏瞥了一眼周氏姐弟,心想,这姐弟俩真是一个德行,就这么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私事。不免一阵伤神。
约莫半个小时后,那群人又呼啦啦地回来,随后精瘦老头张总仍坐到正中,直奔主题:“刚才校长你提的那两个方案,我们经过商量,决定选择第二个方案。”
林子苏抿嘴一笑,这样更好,一分钱不出就拿下养老院,也是人生一件快事了!
“除了有三人要退股外,我们剩下的十一个人都愿意以你说的方式,叫什么,嗯,对,转股权。我们商量了一下,有两个要求:第一,董事席位,一个太少,我们要三个,分别是我张世民,还有王爱党、秦向国。第二,你们支付养老院员工的欠薪,毕竟我们一分钱没拿到,而且转股后还得两年后才能收益。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其余两人点头致意。
林子苏看了眼精瘦老头,原来他叫张世民。“第二条不行,董事席位最多两个!”周瑁远当即回应,堵住了周琞扬要说的话。
张世民踟蹰不决,只得回头和其余人等商量,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张世民回应:“董事席位两个可以,但是员工欠薪你们不支付,那我们就谈不下去了,我们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你让我们怎么办?!”
谈判陷入僵局,林子苏看了一眼周瑁远,他铁了心不让步,这还真是个不轻易妥协的男人,这可怎么办?……
这时,周琞扬唉了一声,对林子苏道:“子苏,你刚才说接纳养老院员工——,”
林子苏一拍脑门,不禁眼前一亮,周琞扬不知道是故意提醒,还是想说什么,可能觉得自己才是学校的负责人,有些话还是得自己来提才合适。
林子苏当即配合起来,道:“是的,要不这样,”对面的人都不解其意,周瑁远也不知二人这是耍什么花招。
“张总,我们收留这些员工,之前你们给他们的月薪不是2000嘛,那我给他们提到4000,其中2000是补发他们的欠薪,你们是欠了10个月,那我们就一直补够10个月。
一年后我再提一次薪,到5000,而且社保都按照东森员工标准缴纳。不过,我们对学校的职工要求会很严格,所以这些员工,我们会重新培训,只有考核通过的,才能享受我刚才说的这个待遇。如果出现超编的,那我们会安排到崬森旗下的物业公司上班。
对于没有通过的,就需要张总你们来补发他们的欠薪,就相当于我们双方都承担一部分,当然你们肯定承担最小的那部分。不过安排到东森的物业公司上班,还需要我们总裁、还有琞总同意才行?!”
林子苏先斩后奏,也不好乾坤独断,只得请示周氏姐弟,周瑁远点点头,周琞扬也没有意见,林子苏便看向张世民,问:“张总,您看这样可以吗?”
张世民也不敢擅专,便转头问旁边人,他们又围成一堆,低声商量起来,最后他们一致同意了,张世民来了句“成交”,林子苏打了个响指,脆声也应了声“成交”。
周氏姐弟俩看到她这个响指都惊呆了,此刻的林子苏整个儿小太妹的样子,林子苏正得意忘形,看到周瑁远惊讶的表情,脸一红,立即就收回了“嚣张”。
男员工反应迅速,立即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写合同。想必这个男员工,应该是个法务,公司合同非法务人员,其他人是没这个权限的。林子苏瞥了一眼男员工,心里琢磨着。
拟合同的间歇,那张世民眯了眼睛,打量了林子苏半天,笑呵呵道:“姑娘,你多大了?”
张世民一发问,所有人都望向林子苏,林子苏禁不住腼腆一笑,答:“24。”
张世民忍不住啧啧啧几声,道:“才24岁,都当校长了,真了不起!”
林子苏红了脸,礼貌地向他微笑了一下,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场。
周瑁远则死死地盯着那老头,眼神凌厉很不友好,那老头却浑然不觉,又问:“有男朋友吗?我儿子硕士刚毕业,现在上京工作,一个月收入好几万呢,是个可优秀的孩子——”
这老头也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么直白地给女生提亲,林子苏的脸顿时就涨红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本能地就看了一眼周瑁远……
周瑁远哪里还沉得住气,脸色立马就像台风压境,黑成一片,眼见脾气就要上来了,旁边的周琞扬赶紧按下他。
“张总,我们林校长有男朋友了!”周琞扬说完就笑吟吟地看着林子苏和周瑁远二人,那张世民这才恍然大悟,不禁露出遗憾之色。
这时,男员工把电脑递给周琞扬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周瑁远转头看向林子苏,林子苏不经意碰到他的目光,好不容易消退的绯色又晕染上了脸,心中一阵心悸,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
林子苏不敢再看他,收回目光,低了头,看向自己的脚,从下午一直痛到现在,但此刻却是痛并快乐着,心里偷偷乐开了花,一时忘记最初为什么疏远他,也忘了那份极具“羞辱”的秘密协议。
这厢,周琞扬浏览合同无误后,便让周瑁远审核,他却不看,似乎对周琞扬十分信任,只说给他们看吧。
精瘦老头张世民接过电脑查看,确认可以后,便派人带领这个男员工去另一间办公室打印合同。
五分钟后,男员工带着两份合同回来,双方签字画押,此事就此摆平,不在话下。
收购结束,周瑁远让郭晓钊将车开进养老院内,直抵大楼处,刚好谈判的房间也挨着出口,周瑁远再次打横抱起林子苏,直奔车门。
众目睽睽之下,林子苏又惊又羞,却又无力挣脱,光脚走路尚且趔趄不稳,更不要说脚已经肿得穿不进高跟鞋了,自己走不成路,总不能让集团的两个大佬干等着吧!
周瑁远抱起后,她难为情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被一路抱进黑色豪华商务车,直到将她放到座上。
周瑁远帮她系好安全带后,不顾身后惊呆的众人,他又给她理了一下额前的小碎发,深邃的黑色眼睛满是凌乱的关心,温柔得一塌糊涂。
林子苏的心狂跳不止,满脸羞红,只低了头不敢看人,周瑁远无奈地抿了抿嘴,才转到另一边上了座驾。
郭晓钊见二人安顿好,这才一路小跑回到驾驶座,自动门缓缓关上。
车子启动,林子苏看到窗外周琞扬等人相送,兀自坐着甚觉不礼貌,便想摇下车窗挥手告别,可她根本找不到车窗的按钮,大写的囧字。
就在她手足慌乱无措时,一缕男人香袭来,他的身子就毫无预兆地欺近,林子苏在座椅上退无可退,两人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摩挲着彼此的脸颊。
这个诱惑举动,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觉一阵眩晕感袭来,身体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按了哪里,车窗缓缓降下,莫不是这也是全自动吗?!周瑁远撤回身子时,竟禁不住偷笑了一下,是被她的傻样逗笑的。
抿了笑坐回位置的周瑁远一直盯着她,林子苏却没理会他,而是向周琞扬等人挥手告别。
周琞扬也微笑道:“回去赶紧看医生,别感染了!”
周琞扬其实是在嘱咐周瑁远,周瑁远没回应,倒是林子苏应了声“谢谢琞总”。
周琞扬点点头,随后叮嘱郭晓钊小心开车,郭晓钊也只点点头,车子这才缓缓驶出,车窗也升了起来。
“总裁,去哪?”郭晓钊的声音传来。
周瑁远转头看了一眼林子苏,摁下黑色按钮回说:“送她回她的公寓——”
“回公司。”林子苏抢了话,没好气。
“我让你回去休息!”周瑁远的暴脾气又要发作。
林子苏已经忍了他一天了,现在是私人时间,他还要这么专制,林子苏一下也被点爆了,吼道:
“回公司!我还要回去改两个方案,还要抄20遍规章!你可以任性妄为,我不能,我要按时交作业,我已经被罚了工资了,谁tmd知道,你什么时候抽风,又扣我的工资,不回去,下个月都得喝西北风!”
说着,委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林子苏将头歪向一边,把身体蜷缩在座椅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眼泪,讨厌无助,讨厌委屈,尤其是在他面前!
望着窗外远去的通明灯火,感觉又要堕入无边的黑暗,任眼泪疯淌,淹没常青市的夜……
周瑁远也气红了眼,看到她的眼泪,这次终于强硬不起来了,只得重新摁下按钮,命令郭晓钊:“回总部!”
郭晓钊不敢多言,赶紧调转方向盘,向城市地标风之帆驶去。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林子苏就那样歪着头,身子蜷缩在座椅里。
周瑁远一直盯着她,看着霓虹流光在她身上淌过,恨得无可奈何,又痛得莫名其妙……
22 :10,车子抵达风之帆,车甫一停稳,车门就自动打开了,应该是郭晓钊在驾驶座上操控的。
周瑁远飞速解了安全带,不等他那一侧的门完全打开,就跳下车,郭晓钊下车看到这一幕,也是大写的震惊。
周瑁远大步转过车身,林子苏这边的车门才刚打开一半,灯光下,她眉头紧皱,一脸疲倦和憔悴,脸上还泪痕斑斑。
他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时郭晓钊立在旁边,递给他一个鞋盒子,周瑁远也不看郭晓钊,而是打开鞋盒盖子,把里面的鞋子取了出来,是个白色软皮的平底鞋。
周瑁远将平底鞋放到她座椅下面,拎了她那双高跟鞋,一副威胁的口吻:“不想我把你抱到办公室,你就把这鞋穿上——”
没等周瑁远说完,林子苏就一把甩开安全带,直接光着脚跳下车,差点又摔倒,周瑁远赶紧一把抱住她。
结果刚好抓的又是她的右手,这次力道更大,林子苏痛得“啊”了一声,没好气大叫道:“别碰我的手!”说这话时,已经痛得眼泪横飞!
周瑁远惊诧又尴尬,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林子苏不由分说就挣脱了他,又是脚痛,又是手痛,感觉整个脑壳痛得嗡嗡作响。
周瑁远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红肿,莫名一紧张,便要去抓她的手,意欲看个究竟,一边问:“你手怎么了?”
“打人打的,你再敢碰我,我不介意把你也打一顿!”林子苏气红了眼,回来总部,没一件事顺利的——
临走时还被李秦沁尖酸刻薄挖苦一顿;杨玫假惺惺当了两年自己的“导师”,却转手把自己精心挑选送她的项链就送了他人;
回来常青市目睹妹妹被校园恶霸欺凌,教训了校霸,自己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学校筹备方案汇报会上,被“色狼杨”目光猥亵,到现在还恶心倒胃;
最令人气愤的是,他承诺回总部后会照顾自己周全,可是回来上班第一天,就挟私报复,不仅在工作上鸡蛋挑骨头,还对自己无端侮辱和霸凌……
这会你来跟我黄鼠狼给鸡拜年,哪凉快滚哪去……林子苏越想越气,横眉怒目,狠狠瞪了周瑁远一眼,转身就一瘸一拐地奔入大楼。
大楼夜间的值班保安起初看到总裁的商务车进港,都紧张莫名,两个保安当时就小跑过去意欲殷勤服务。
不料却看到这一幕,他们哪里见过总裁这等尴尬窘迫的时候,都吓傻了,唯恐被迁怒,谁也不敢近前。
两个保安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恭敬地垂手侍立,随时等待吩咐,可都忍不住好奇,偷偷不住打量几眼林子苏,看她是有几分样貌和气质,可也绝对不是什么绝世美人!
两个保安有些失望,心想这什么女人,这么大牌,竟敢对我们总裁甩脸子,还敢威胁要打总裁!二人都不禁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边,周瑁远见她甩脸趔趄而去,只得把平底鞋装回盒子,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拎了她的高跟鞋,交代郭晓钊先回去,然后快速奔入大楼。
郭晓钊跟了周瑁远这么多年,今晚发生的这一幕,也是让他大跌眼镜!
要知道,眼前这个总裁,桀骜不驯,那就是一座不可征服的珠穆朗玛峰,从来都是满世界女人倒追和跪舔他,他还不一定搭理。
哦呵,今天可真是风水轮流转,竟然这般屈尊降贵,不仅被这个林小姐甩了脸,还怼得不敢回嘴。
谁不知道,他的暴脾气在东森可是出了名的,谁往他面前一站,都得胆战心惊,可是面对这个林小姐,他竟然没一点脾气,现在还倒追过去,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郭晓钊不禁暗暗偷笑一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林子苏直接奔向普通电梯,现在是晚上十点多,空荡荡的写字楼,电梯极速到位,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林子苏就闪进电梯,按了“50”就要关电梯门,周瑁远一个挡手,也侧身而入。
周瑁远看着她,林子苏却兀自盯着楼层的数字面板,就这样沉默着,直到电梯到达50层。
门开的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若明若暗的安全指示灯亮着,正想一头扎进去的林子苏,见到这个情形,不自觉地就缩回了脚,却又死要面子什么也不说。
周瑁远见状,便先她一步下来电梯,挡在电梯门口,温柔地看着她,柔声道:“来!”然后向她伸出了绅士之手,等待她的手伸向自己。
林子苏从小怕黑,一到黑暗里,就六神无主,听到他温柔的召唤,和他伸过来的友善之手,便不自觉地将身体靠近了他,手也交给了他。
周瑁远触到她手的一刹那,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和温暖,可她的手竟然这么冰凉,他握得更紧了……
他牵着她,带引着她穿越黑暗,打开一扇扇门,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到来而纷纷亮起。
林子苏此时才知道有感应灯,更是大写的尴尬。但尽管有灯光开路,可空荡荡的办公楼还是有种莫名的恐怖静谧,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在这静谧中被放大,这使人十分不安,因此她还是不敢松开他的手。
随着一个一个灯点亮,很快就进入总裁公共办公区,他娴熟地去打开开关,整个办公区瞬间就亮堂了。
林子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撒了手,周瑁远默默看着她走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白天确实生气就任性了一回,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以他的总裁之尊,怎么能出尔反尔,就算此刻心痛后悔,他也不能收回成命,这是公事。
关系总裁权威,就算错,也不能开这个头,这是原则。
还有一点,他实在拿不准她的脾气,白天像只小羔羊那样逆来顺受,工作时思路清晰冷静果决,在养老院她又野性难驯精明强干,刚在车上又是河东狮吼脾气火爆,下车时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状,还有她竟然怕黑……这样的人儿,该拿她怎么办?
见她根本不搭理人,只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周瑁远摇摇头,无可奈何,只悄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林子苏完成了执行方案的修改,邮件发送他后,一边等待他的指示,一边开始抄写《总裁办规章》。
直到抄写规章,她才知道总裁办有这么多禁忌和忌讳,里面有很多关于保密的严苛规定,不允许员工对集团高层领导及来访客人有任何方式的评头论足,总裁办发生的事止于总裁办,只要违反,没有任何理由,直接辞退。
林子苏还发现了一个文件,估计是今天太仓促,张庆东没来得及说明——规章还附了一页,是一个《总裁禁忌说明书》,里面详细列明了周瑁远的所有禁忌和对其个人及私生活的保密要求。
林子苏大概浏览了一下,有50条,只是现在没精力研读这个,这个附件不在规章之列,她很累,只想快点完事回家休息。
抄完20遍,已是0:35,林子苏把厚厚一沓手抄规章分别排了序号,然后在办公桌上一字排开,拍了照片,上传电脑后,给张庆东发了邮件,并抄送周瑁远。
随后开始修改汇报方案,这是要给蔡晋他们团队讲的,林子苏此刻脑路变得异常清晰和有条理,因为对蔡晋十分了解,因而很快找到他的需求点和诉求点,由此修改和调整方案……
凌晨1:41,林子苏终于完成方案的修改和调整,随即发送给周瑁远的邮箱,这才关了电脑,准备下班回家。
刚列开凳子,才发现脚还光着,没鞋怎么回家?……
林子苏正怅惘时,那双平底鞋,就及时出现在眼前,林子苏顺着鞋子,看到了满眼血丝、忧心忡忡的周瑁远,他的西服外套松开了扣子,衬衣上面两颗扣子也解开了,领带也松了口子,吊在衣领上,人很疲惫很憔悴,但却更显他的倜傥风流……
看到这张帅气的脸庞,林子苏心肠还是软了,没再赌气,将平底鞋穿上了,软软的,很舒服,最关键是后脚跟的立面可以踩下去,避免了鞋面和脚后跟伤口发生摩擦。
这正是她想要的感觉!她这才回想起,在养老院门口,他和郭晓钊说话,可能就是交代他去给她买鞋了……
明明是喜欢,却非要这样折磨人,为什么啊?你不也是一样,也在折磨他吗?!半斤八两,唉……
这时,周瑁远蹲下来,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整只胳膊就放在她的腿上,又将额头枕在两人的手上。
林子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的忧郁之气,就像那夜弹钢琴的他,忍不住抚摸了他的头,卷曲的头发,就像此刻两人的疲倦,林子苏无奈叹了一声,还是心软了。
周瑁远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林子苏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忧郁和担心,他用几乎恳求的声音道:“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应该回家休息。可是比起睡觉,我更担心你的脚,去医院,看看脚,好吗?”
声音低沉,嘶哑,憔悴,焦灼……
林子苏的魂被他那深邃而忧郁的眼神带走了,乖顺地应了声“好”。周瑁远忍不住拥抱了她,还好她答应了,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随后,周瑁远起身,帮她拿了手提包,慢慢牵引她起来走路,一只手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这边离普通电梯很近,所以周瑁远陪着她从普通电梯下楼,一边搀扶她,一边查探路况。
很快,黑暗又袭来,林子苏不自觉地靠近了他的身体,希望以此得到片刻的安全感。周瑁远也很自然地搂紧了她。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周瑁远搀扶着她走进电梯,按了“-3”,电梯门关上,直抵“-3”而去。
当电梯门打开时,这次周瑁远直接打横抱起她,林子苏很自然地搂紧了他,把脸深深埋进他温暖又宽阔的胸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和甜蜜……
他抱着她,直奔总裁专用车位,打开大奔的副驾车门,将她轻轻放进去,又帮她系了安全带,这才带上门,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座……
车子缓缓倒出库,随后驶出昏暗的地下车库,奔向茫茫的常青夜色。
到医院后,周瑁远还是将她抱起,一直送到急诊室。因为要做检查和处理,必须要脱掉丝袜,左右人都退到帘子外,林子苏这才褪下裤袜……
当褪到脚脖子时,才发现袜子已经粘在溃烂之处,伤口处已经风干,袜子和污血粘在一起,强行脱的话,势必会造成伤口的二次损伤,那也是不可承受的痛苦。
林子苏没敢再脱,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医生”,医生护士这才拉开帘子,周瑁远也跟着进来,护士先过来查看。
那护士估计是个实习护士,没注意袜子和伤口粘在一处,查探时扯的力道大了些,林子苏“啊”的一声惨叫,眼泪瞬间就弹了出来,整个人都要痛晕过去了。
周瑁远见状,火大得很,当即就想吼那个护士,林子苏赶紧拉了他,周瑁远看见她痛苦扭曲的脸,便过来坐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那护士听见林子苏惨叫,吓得也停了手,看到周瑁远的反应,更不敢继续了,只得看向值班女医生,那女医生便过来查看,道:“这已经粘到一起了,袜子脱不了,要先用消毒液做一下软化和消毒,会很疼,你要忍一下?”
林子苏不敢看伤口,含着泪,在周瑁远的肩头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女医生便让护士去取一应需要的治疗用品,等待的时间,女医生把她的袜子做了一下固定,又让周瑁远帮忙,让她趴到床上,然后把她的小腿垫高。
收拾好,周瑁远挨着她,坐到床边凳子上,握住她的手,神情比她还痛苦,林子苏歪着头,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一只手也握着他。
几分钟后,护士推了推车进来,女医生取了消毒液,夹了医用棉球,蘸了消毒液,道:“我现在要在伤口处涂消毒液了,会有些痛,忍一下,好吗?”
林子苏放开了周瑁远,双手抱枕,脸也埋进枕头里,闷声嗯了一声,周瑁远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心里已经预期到了不可承受的痛,当消毒液触到伤口处时,林子苏还是痛得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体跟着也抽搐了一下,细细密密的汗也从身体的毛孔里被激出。
只是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就没有像刚才那样尖叫,而是在枕头里重重地长长地“嗯——”了一声,头上已汗如雨下,手也用力抓紧了周瑁远的手……
周瑁远看到她强忍着疼痛,也无比焦灼,那女医生每涂一次,林子苏的身子都会抽搐一下,痛得眼泪直流,周瑁远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柔声安慰她,“我在这里!”
十几分钟后,袜子终于脱了下去,周瑁远清楚地看到,两个脚脖子露出拇指那么大的血红凹口,血肉模糊,周瑁远的眼泪不禁也掉落,莫名紧张……
林子苏觉察到他的异样,因着袜子脱下,痛楚有所减缓,便腾出一点精神,安慰他:“我没事,穿高跟鞋经常磨,没事的。”
周瑁远收了一下情绪,含泪吻了吻她的头发,低沉地“嗯”了一声,将她握得更紧了。
一阵剧烈的痛感猝不及防地袭来,林子苏没忍住,“啊”的一声大叫,那女医生见怪不怪,只淡定道:“忍着点,正在用酒精消炎,防止伤口感染。待会给你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忍着点,马上就好!”
林子苏一边流泪一边乖乖地嗯了声,撕心裂肺的剧痛持续了几分钟,随后有凉凉的药粉敷上来,痛感渐渐消散,直到伤口被包好,林子苏才松开了抓周瑁远的手。
看到他的手都被抓出了血印,甚感愧疚,周瑁远却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表示安慰。
女医生让护士给她擦洗了一下脚,同时交代回去后三天内别沾水,不能再穿高跟鞋,至少在伤口痊愈前不能再穿,多休息少走路,两天后再来换一次药。一番冗长的医嘱后,才算结束。
办完手续,周瑁远又将她抱回了副驾。车子启动后,周瑁远想带她回他家,林子苏坚持要回青年公寓,周瑁远没办法,只得开车送她。
到小区后,周瑁远说明天给她放一天假,让她好好休息。林子苏不肯,因为她要是不去,董强他们才来,没人带,他们会很尴尬。
周瑁远见她坚持,就说明天早上来接她,林子苏要拒绝时,周瑁远恳切道;“一晚上,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上,你就听我的,please!?”
林子苏看到他真诚的表情,一时也心软了,便答应了,周瑁远松了一口气,揽过她,吻了一下额头。
下车后,要抱她上楼,林子苏坚持要自己走,她怕李泓娟碰到,但周瑁远根本不容她再说,直接将她抱起,用脚带上车门,锁了车,就大踏步进了小区。
林子苏怕遇到熟人——其实这会深更半夜,除了小区值班保安,并没有其他什么人。
在她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她们所在的18层。林子苏坚持要下来,周瑁远这才放下。
林子苏很是纳罕,抱了一晚上,他竟然都没觉得累,换了旁人早就气喘吁吁了。
门开了,周瑁远扶她进屋,一进屋,林子苏就看到一脸焦急的李泓娟,现在都凌晨两点多了,她竟然还没睡。
李泓娟看到林子苏终于回来,赶紧过来看她,又看到周瑁远竟然和她一同进来,还亲密地扶着林子苏,一脸的担心,满心满眼都是林子苏,不禁震惊又困惑。
李泓娟现实惊讶了喊了一声“总裁”,但她非常机灵,立即就联想到那款名表,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但什么都没说,还故作镇定地上前接过周瑁远手中的女包。
放了包,才注意到林子苏两个脚脖子的异样,早上穿的高跟鞋也变成了平底平底鞋,走路还一瘸一拐,一时顾不上别的,着急问道:“二姐,你怎么了?”
林子苏挣脱周瑁远,将胳膊搭到她肩上,在她的帮扶下慢慢往前走,然后道:“没事。你怎么还没睡,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见你一直没回来,打你电话也关机,我担心你,跟静姐联系,她还在外地。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你好好休息!”周瑁远又恢复了冷峻。
林子苏知道他不想李泓娟知道太多,便当着他面,嘱咐李泓娟道:“今天跟总裁去养老院谈收购办学的事,走路太多,高跟鞋把脚磨破了,回来去医院看了急诊,这才回来晚了。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三妹,出去后,不许乱说话,听到没!”
李泓娟何等聪明,当即心领神会,赶紧发誓道:“二姐放心,总裁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今晚也没见到总裁!”
周瑁远抿了一下嘴,便说:“照顾好她!”李泓娟爽利地答应一声。
李泓娟送走周瑁远,回来便像机关枪一样,问送表的人是不是就是总裁等等,林子苏又痛又累又困,此刻根本无心闲谈。
林子苏只懒懒道;“三妹,快三点了,你想让我拖着伤残病体,跟你讲故事呢,还是现在回去睡觉,明天我可还要上班?嗯?”
李泓娟这才作罢,道:“好吧,改天讲,我扶你去洗漱吧!”
林子苏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在她的搀扶下去洗漱,睡下时已经三点半多了,迷迷糊糊就那样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闹铃响,林子苏又拖着散架的身子起来洗漱收拾。
经过休息,两只伤脚的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但为了遮盖脚上的纱布,她特意穿了一条天青色的阔腿长裤,她一米六三四的个子,人又清瘦,不穿高跟鞋,也能很好地驾驭这阔腿裤。
上面搭了件白色V领的宽松亚麻衬衣,头发还是绾作清爽的蓬松丸子头,今天换了一对流苏耳坠,淡施薄粉,以掩盖睡眠短缺造成的苍白憔悴。
李泓娟的有些时尚经,还是太过前卫,林子苏接受不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穿衣打扮——简单,干净,舒爽,干练!
临到出门,看到那双软皮平底鞋,犹豫了下,还是不想穿——林子苏总觉得上班穿平底鞋有点懒散,不合时宜。
可是高跟鞋,现在也穿不进,算了,还是穿坡跟鞋,比高跟鞋舒服,也能贴合一点职场的需要。
又是美好的一天,战斗吧,林子苏!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