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旦开始流血那就不是神。
哈里发望着扑过来的大唐人面如死灰。
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败的。
自己明明已经胜了。
大唐人都被压到了城下,自己的左右大军已经合拢。
只需要等上片刻,城门就会被轰开。
自己就会站在城墙上俯瞰这天地。
可就在下一瞬间,大唐人疯了,直接就反扑了过来。
然后不管不顾的就朝着自己猛冲。
不要命的跟着那杆旗往前冲。
“跪下!”
所有人发出怒吼:“大唐太子令,命尔等跪下!”
哈里发望着又一小将朝着自己冲来。
他颇有些羡慕。
自己的护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他片刻。
一旦护卫想去围杀。
远处就有一道箭矢直冲脑门。
准的可怕,也强的可怕。
哈里发明白了。
他明白这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就连那个小将也是如此。
都是为了给被人群包裹着的那名年轻人铺路的。
望着那名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大唐少年。
哈里发看着自己,心里再次涌出酸涩。
大唐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么?
“阿布,我们输了!”
阿布·胡赖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师兄道:
“走,我们还有人,我们还有马,走,我掩护你撤退!”
哈里发摇了摇头:
“我不走了!!”
“你……”
哈里发抬起头:“我不可能跪下。
神的使者不能对野蛮人跪下。”
阿布·胡赖勒还未反应过来,哈里发猛然举起手中的权杖,翻身上马。
带着护卫,直直的朝着李厥这边冲来。
他挥舞着弯刀,用蹩脚的大唐话高声怒吼道:
“该跪下的是你们,野蛮的大唐人,没有信仰的野蛮人!”
颜白望着速台,冲着哈里发伸手一指,低声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抓活的,祭祀要用,回到长安和贺鲁一起跳舞!”
速台带着族人出动了。
他们手里虽然没有陌刀,也不是陌刀军。
但一入军阵的那一刻却远胜陌刀军。
大刀挥舞,人马俱碎!
哈里发的护卫就像冬日里李厥在城内堆起的雪人。
此刻的天布满了阴云。
分不清是战火燃烧的烟雾太大。
还是第一场的的春雨要落下。
阴沉沉的有些可怕。
“林间秀,右侧船舷着火,灭了它,灭了它!”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掠过楼船甲板。
刘仁轨扶着船舷的手指突然收紧。
眼前不远处倭奴舰船连成一片。
那些漆成朱红色的船帆就像浸透鲜血的裹尸布。
浪涛声里传来铜铃的清响。
细听之下,那是倭船锚链拉动的声音。
随着一声声调子怪异的战鼓声。
倭奴的舰船动了。
刘仁轨才到白江口,海雾也才刚刚散去。
一来就撞上了倭奴人。
就在刘仁轨心里还在喝骂倭奴人把好好的战鼓声敲打成奔丧的调子时。
数不清的小船对自己的右侧进行围攻。
右侧船舷被敌人投掷的火油点燃。
“是倭奴人!”
“击鼓,击鼓,碾过去,满舵,满帆,开水轮,给我碾死他们!”
刘仁轨站在桅杆上眺望着四周,平静的下达着军令。
桅杆下的传令兵齐声大吼。
把军令传达给鼓手。
战鼓阵阵.......
巨大的五牙战船开始破浪而行。
船舱里府兵光着脚丫子跑动起来。
在火长不断的吆喝声中。
开始有序的分布在五牙舰的上下六层。
“拍竿准备完毕!”
“大总管,拍竿准备完毕。”
“杀!”
五牙战船前后各有八根拍竿。
拍竿依据船身高度而定,顶部包裹巨石。
下面由巨大的齿轮负责抬起。
一旦撵上敌人的战船,松掉锁扣,拍竿上的巨石快速下坠。
然后狠狠的砸在敌船之上。
能瞬间让敌船断裂成两截。
若一击不中,转动齿轮,拍竿会被拉起来。
然后再砸。
只要被大船撵上,根本就没有逃离的机会。
舰船很快就冲到敌人的舰船中间。
随着号令,左右两侧的拍竿狠狠的砸下。
那来不及避让的倭奴舰船瞬间被撕裂。
冒着泡沉入大海。
与此同时,五牙舰最下面一层的泉州府兵开始把头伸出船舷外。
他们怪异的武器也随之亮相。
因为府兵要为自己准备武器。
他们个个手拿一丈多长的竹棍。
竹棍是由一缕一缕的老竹篾包裹缠绕成棍。
它完美的呈现出竹子柔韧的质地。
阴干抹油之后轻便有弹性。
在战事焦灼的时候可以节省很多的力气。
最主要的是便宜又耐用。
竹棍前面是用丝线缠绕的利器。
家里有钱些的会缠绕矛尖。
家境一般的是用生铁打磨的尖头。
家境实在不咋样的前面会绑着打磨光亮的半个剪刀。
剩下的一半揣在怀里留着防身。
泉州府兵是第一次参加海战。
不但不畏战,个个还狠辣异常。
竹竿伸出后就对着海里游泳的倭奴人猛刺。
烟瘴之地的百姓活之不易。
与天斗,还得与山里的野兽斗。
虽然泉州已经在开发,但并未抹去他们骨子里的狠辣。
这些人是林间秀特意挑出来的。
在来之前就已经经历了层层选拔。
不说个个都是猛士,但绝对是狠人。
水里的倭奴人只要敢换气,露头就死。
不死的也得吐着泡泡沉下去。
泉州这帮子人,把倭奴当山里的畜生杀。
出手就是捅脖子。
林间秀望着海里扑腾的倭奴人,扭头对着自己的子弟怒吼道:
“这是打仗,不是打猎!
你他娘的杀人就是了,为什么都照着脖子捅?
胸脯子那么大你们是眼瞎了看不见啊?”
一人闻言期期艾艾道:
“头儿,习惯了,我以为这是进山打猎呢!
想着捅脖子放血。
后面扛猎物下山的时候好剥皮!”
见林间秀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人低下头,低声道:
“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知道的,这样的皮剥下来能卖高价。
皮戳烂了就不值钱了!”
林间秀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跳下大海游回长安去。
自己是有病来这海上找气受。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剥皮。
那倭奴的皮就算能剥,他娘的谁敢要啊。
就算吐蕃人喜欢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吐蕃在不在还不一定呢!
还抵不上一根甘蔗呢!
倭奴人的船很多,密密麻麻。
但质量却好像不怎么样,载的人也少。
这就给了刘仁轨充足的信心。
“扑上去,扑上去,给老子毁掉它。
老子不要俘虏。
眼睛能看到的,全部按在水里捂死。
扑上去,扑上去……”
巨大的舰船在白江口航行,如发疯的野牛般蛮横的冲入倭奴人的船阵中间去。
拍竿不断落下,轰轰声不绝于耳。
倭寇的关船吃水浅,最怕侧舷浪。
一个浪过去,船上的倭奴就有不少人被掀翻到大海里。
倭奴人也疯了,他们发现如果这么打迟早会败亡。
随着军令下达,倭奴人的舰船不要命的朝着五牙舰围堵过来。
因为他们发现,大唐人的船只有八个拍竿。
只要敢拼,抢船还是有胜利的希望的。
围过来的倭奴船立刻砍掉挂帆的桅杆。
攀着桅杆,踩着船帆就开始往大唐船上爬。
只有这个法子才有一点点可以胜利的机会。
“大总管,倭奴人跳荡了!”
密密麻麻的倭奴人咬着刀,朝着大唐的舰船开始攀爬。
刘仁轨头也不抬道:“火油,火箭,烧船帆。
舰船府兵准备,杀敌。
把这群倭奴人给我做成肉干!”
“喏!”
“大总管令,火油,火箭准备!”
随着刘仁轨的命令传达开。
舰板上的大唐府兵开始准备短兵相接。
位于舰船第六层的府兵开始发射火箭。
倭奴人的船帆开始着火。
这群专门射火箭的府兵可不管什么跳荡不跳荡。
他们收到的军令就是好好地待在最高层。
利用高度的优势,只要能看到船帆就可以发射火箭。
每艘舰船的船帆都会抹油。
船帆在大海上航行,在长时间的使用过程中会受到风吹日晒,以及海水的浸泡,容易受损。
抹油的作用就是保护。
抹油能保护船帆,缺点就是易燃。
随着厮杀声响起,海面上瞬间亮起了火光。
林间秀带着府兵开始保护舰船。
腆着肚子的林间秀异常敏捷,举着刀就开始堵在船舷上杀人。
一道寒光闪过,船上多了好多手。
没了手的倭奴人惨叫着落入大海。
倭奴人也不傻,也在发射火箭,大唐这边已经有船帆开始着火。
“降帆,降帆!”
随着军令,忙碌的府兵开始降帆。
倭奴人望着慢慢停下了的大唐舰船发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欢呼声还没落下, 大唐的船又开始跑了起来。
没有船帆,大唐的船依旧能跑,依旧能撵的上倭奴的小船。
“钩索!”
刘仁轨再度发出军令,带着钩索的八牛弩发射了出去。
勾住倭奴的舰船就往身边拉。
一旦靠近,长矛就会往下捅。
够不着就扔火药弹。
跳荡开始,这场海战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海战倭奴人不是大唐的对手。
在甲板上作战倭奴人更不行。
虽个个悍不畏死。
但面对大唐,这只是逞强而已。
他们的刀,破不开唐人的甲。
随着火药弹的爆炸声响起。
在这宽广的海面上,一时间“烟焰涨天,海水皆赤”。
从清晨到此刻刘仁轨站在那里动都未动过。
“大总管,倭奴败退,我们的舰船已经将他们围住了,只有少数逃匿!”
听到这句话,刘仁轨长长地吐出口浊气。
一阵晕眩感突然传来。
没有人知道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是多么的紧张和害怕。
如今好了,胜局已定。
刘仁轨低下头,轻声道:“我们船壁高而坚,设计精良。
传我军令,缩小围堵圈子,可以不留活口!”
“喏!”
林间秀开心了,搓着手笑着往那一群跪在地上的倭奴人走去。
他最喜欢的就是不留活口。
他想看看倭奴人为什么这么矮。
林间秀的身影缓缓隐入船舱。
血腥味在船舱里开始蔓延。
海面上的杀戮也正式开始。
大唐小看了自己,以为倭奴有点东西。
倭奴高看了自己,以为这些年的准备一定会出其不意。
这才半日的功夫.....
白江口的海水都成了赤红色。
大唐水军佩服的望着桅杆上的那个男人。
跟着张公打仗还没打就淹死五百多人。
跟着书院出来的刘大总管,这他娘的才是打仗。
读书人就是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