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丰好不容易缓过来。
他缓了口气:“曾老师。我恶心过头了,想喝橙子汁。曾老师你买给我好不好?”
曾老师能说什么?
他只会满口答应:“好好好。”
曾老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起身去了外面。
等大门关闭的声音传来。
唐丰才抬头看向那个仍旧一脸心虚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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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应当说些什么呢?
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是该将一切全盘托出,告诉唐丰吗?
他犹豫了。
却也不用犹豫很久。
因为唐丰说话了。
他凝视着唐丰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比从前多出一些东西。
似乎不是愧疚,似乎又是愧疚。
唐丰说了什么呢?
“牵着我的手。”
他的手贴近唐丰的手,他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唐丰的手很冷,像现实。
他捏紧了唐丰的手,等他下最后的判决。
唐丰:“你后悔吗?”
“什么?”展博有些诧异,随后释然:“你指的是:和这群人对抗?”
“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唐丰。”
“没有谁能控制住我。”
“我唯一后悔的,是那一天,我不应该帮着他们,把你的记忆锁起来。”
“我应该问一问你。”
“问你愿不愿意,把过去隐藏,一辈子,开心快乐地,做............我的朋友......做我们的朋友。”
展博的手,很热,像生活。
生活不是现实。
生活又像现实。
唐丰看着展博手部的肌肤纹理,那些细密的纹路,也曾记录着展博的过去,像是年轮生长在树的内部。这些纹路,生长在人的身体表面,经历过风霜雨雪,时间磨砺,即一切的记录者。
他是天才。
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子。
原来。
天才也不是会对凡俗心意,弃如敝履。
要说前几日,只是有些恍惚,觉得一个聪明人何苦将自己如此久困。
才动心起意,跟他“和解”。
让他能和自己和解,叫他能做一个快乐地普通人。
那么。现在。
唐丰也是如此。
他对自己说:“天之骄子,也不都是一样的。”
他伏下身体,贴近地面。
像只憩息的鸟。
和从前,别无二致。
只是,有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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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博没有松开他的手,他窝在唐丰身侧。
像是鸟憩息巢穴旁的枝桠,拦着初生幼鸟,跌出巢穴。
可是鸟会有去向。
可是,鸟会有归途。
展博看着他的面庞。
看他黯淡的发丝。
他的金发有些黯淡了。
展博突然想起,初见他金发的那一天,他在正做的游戏里埋了个彩蛋
“每当我看见麦浪起伏,我会想起,微风拂过你的影子,你金色的发丝衬着过曝的光,你不在人间。”
“可是你又在人间,因为我在人间。”(见第四十一章《Sincerity 真诚的小王子》)
展博突然很想笑。
看着唐丰一点点陷入熟睡,看他平静地面容。
看他不似从前,不像从前皱着眉,一脸忧愁。
唐丰很聪明,他自己解锁了记忆。
可他痛苦。
比之前还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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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陆展博做错了。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展博的手指轻轻碰上他的眼睫。
他安静地睡在这里。
他们离得好近。
从他试图找到真相的那一刻,他与唐丰远离,试图以此来探寻自己的心意。
从那一刻起,他们没有再靠得这么近。
展博又贴近了几分。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唐丰身上散发的暖意。
他们呼吸交融。
“每当我看见那些数据,我会想起,你眼里的无措,你苍白的灵魂随着虚空搭建的粒子前行,你不在人间。”
“可是你又在人间,因为我在人间。”
展博的额头抵着唐丰的额头。
他说:“唐丰。”
“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