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已经不兴话事人这个说法了,不过梨花茶馆的刘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早些年的话事人地位差不多。”
小雨儿到底年纪轻,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或者说四指谭死不死也改变不了她的生活,奶奶的低保依旧办不下来。
“刘爷很好说话的,基本上南港街的人都要承他一份人情,要不是他定下的规矩,我跟姓路的可没机会给您当向导。”
在她脆生生的话语声中,一座茶馆映入眼帘,三层楼高,颇具古韵。
随着逐渐接近茶楼,路姓妇人的眼神变得闪躲起来,反倒是小雨儿一副浑然不觉得样子。
西街的商户和行人明显多了几分悠然气度,牵着手游玩的情侣和散步的中老年人也不少。
天色还未大暗,茶馆的门头和窗扉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金红色,屋檐上缀着一连串红彤彤的灯笼,散发着不太亮的光芒。
还未走进茶馆,便听见婉约的唱词在其中荡漾。
茶楼分上下三层,大厅错落有致摆着各式茶台和座椅,部分年纪偏大的客人靠在躺椅上闭着眼摇摇晃晃的听着曲。
一条木梯从地面延伸向上,悬在半空的地方是个圆台,婉约的曲调正是从这个方向传来,末端岔开延展向两侧,绕成二楼往外突出一截的走廊和看台。
江燃刚走进屋内,就有个伙计迎了上来:“您一共几位?”
“他想找刘爷办点事。”小雨儿从身后探出脑袋,替江燃回答了这个问题。
抱着婴儿的妇人也适时开口:“这位小哥想包一条船,我俩想着刘爷应该有法子,就带他过来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刘爷成天闲得慌?”茶楼伙计明显认识小雨儿和妇人,语气带着几分斥责,在悠扬的曲声中传不出太远。
“帮个忙知会刘爷一声呗,等下给你买包烟。”小雨儿脸上堆笑,年纪轻轻已经被生活磨平了心气,丝毫没把对方的趾高气扬放在心上。
“谁稀罕你那包烟。”伙计忍不住摇了摇头,目光在她俩身上来回打转,半晌后还是转过身去,“跟着,我带你们去找刘爷。”
他嘴上骂骂咧咧,却还是选择了帮忙。
江燃全程一言不发,犹如过客,观看着南港西街的红尘烟火气。
小雨儿眼含艳羡的看着茶馆内悠然自得,品着精致糕点和香茗,微眯双眼跟随婉转曲调打着节拍的一众茶客。
几人顺着墙边走进了内里,推开后门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中间是延伸到更里边的一个长条形水池,池水清澈,景观石点缀其中,不时能看见嬉戏的游鱼。
水池两侧是鹅卵石铺就的地面,道路两旁是木质建筑,全都关着房门,看上去类似茶馆的包间,可又太过安静。
“以前这还接待游客住宿呢,不过刘爷这两年图清静,这些客房就都空了下来。”小雨儿见身旁的青年目光扫过两排客房,极有眼力见的解释了一句。
“知道刘爷图清净你还不乖乖把嘴闭上。”走在前面带路的伙计头也不回,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小雨儿还想说什么,结果就看见他侧头用手指竖在嘴前示意不要讲话,顿时吓了一跳缄口不言。
江燃四人进院是顺着水池右侧道路前行,此刻恰好快要走到右边一排客房的尽头,拐角处某间房屋内隐约传来一个慢吞吞的老者讲话声,听上去有些中气不足。
“刘爷屋里有客人在。”
伙计侧头压低声音,有些无奈的看向小雨儿,“要不然你们改明天再来?”
小雨儿明显有些胆怯,余光看了一眼身侧面色晦暗的妇人,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伙计的手臂摇晃几下:“八哥您就发发善心帮帮我呗,这位帅哥急着找船,哪等得到明天啊。”
“谁知道刘爷在谈什么要紧事,我可不敢冲撞。”八哥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八哥,囡囡前段时间发烧,看病花了七百多块……我奶水又少,眼看着她连奶粉都吃不上了,好不容易遇见这个心善的小哥,但是找不到船,我也实在没脸要这笔介绍费。”
她怀中的婴儿脸蛋肉嘟嘟的,不过肤色明显和营养充足的婴儿不一样,嘟嘟脸给人一种虚浮的感觉。
“看个发烧七百块?”小雨儿吃惊的捂着嘴,“我奶奶一瓶降压药才30块,给你看病的医生怎么不去抢?”
“说是有点肺炎,想不留后遗症的话就得好好治……”妇人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医生这么说,她只能配合着掏钱。
“一罐奶粉就得好几百块,前段时间你跟着去码头帮忙做饭又把手给砸了,那个老板好心赔的1000块不够用吧?”
小雨儿神情纠结,知道姓路的死了丈夫,没人帮着带孩子过得很苦,没想到惨成这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有人生没人养,也好不到哪里去。
“哪买得起几百块的奶粉,囡囡吃的奶粉一袋只要25块钱。”妇人眼中带着些许对孩子的愧疚,想要强颜欢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没事。”小雨儿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我小时候喝的奶粉才8块钱一袋,不照样长得高高壮壮!”
八哥有些无奈的捂着脸:“我说你们俩在这给我上眼药是吧?记得下次别为了这点儿破事来找刘爷。”
他深吸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几句之后,就缩手缩脚拐过弯去。
小雨儿和路姓妇人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舒了口气。
两人也不想老是介绍这种“生意”给刘爷,问题是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会见她们。
找船这事儿换做别的中人,自己就能联系好,换做她们除了来找刘爷,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江燃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众生皆苦吧。
不过相比于修真界的百姓,小雨儿等人面对的苦难,好似又不值一提。
饥荒之年易子而食,子弃父的事情,在修真界也不少听闻。
很快八哥就耷拉着一张脸走了回来。
“怎么样?”小雨儿心头一突,知道不妙,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刘爷训了我两句,说我不知尊卑。”八哥心中有怒气,可看着小雨儿和妇人,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把数落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好意思啊帅哥……”小雨儿苦笑了一下,“刘爷今天可能有重要的客人,要不然您再回去问问其他人?”
其他人心生怜悯把这个简单的生意让了出来,没办成也赖不成别人。
可惜她唯一认识的几个人,早些天就开着渔船去了其他水域,不然倒是还有几分希望。
“不必浪费时间,就找他。”
江燃神情淡漠,背着双肩包抬腿就往拐角处走。
八哥一愣,抬腿便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