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乔安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对于吃穿都不怎么上心。
以前和爸爸过不去,自己打工赚学费挣钱生活,最难过的时候一个馒头也能扛一天。
现在和爸爸“和解”,诸葛卿怕她没见过世面,带她去过很多昂贵的餐厅,吃过很多珍稀的食材。
这些都没有这一顿饭,让她吃很满足。
菜即使几乎凉掉了,味道还是让任乔安心满意足,这几个清淡的素菜,有满满的家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以前见过面,再加上早上任乔安并不重要的“救命之恩”,姚若君对任乔安有着意外的亲切感,所以对她的行为,并不觉得冒犯。
反而是就觉得她有些真性情在里面,或许她也面对着难以言喻的难题,就像自己现在一样。
“恕我冒昧,饭菜是你妈妈做的吗?”任乔安把菜都吃了,留下的大骨头汤倒进米饭里,变成了一碗大骨头味道的稀饭,对姚若君说:“因为我觉得菜里很有妈妈的味道,所以我大胆猜测,这是你妈妈做的饭菜。”
妈妈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但是她看见了今天中午一起来的老夫妇,猜测是他们亲手做的饭菜,并不是外面餐厅带来的现成外卖。
见姚若君不说话,任乔安又说道:“我今天见到了一对感情很好的老夫妇,他们走在一起,还要手牵手。”
“真令人羡慕……”
夫妻之间,即使没有感情破裂,到了那个年纪,还能这样相互扶持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是我的父母。”姚若君终于动容,开口:“他们一直住在国外,彼此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一次回来,本来是想让他们见一见他的女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再商量一下以后结婚住在国内还是国外,然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求婚的事宜。
却没想到他出车祸伤得这么重,喜事没有只有惊吓,实在是对不起父母,让他们这么操心。
任乔安目光一闪,把食盒里的大骨头汤端给姚若君,道:“妈妈熬的汤,真的很好喝,你不应该浪费一点一滴。”
菜她全都吃了,汤她一口未动。
汤里有米饭,能吃进去一粒米,就多吃一粒。
“姚若君,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配合治疗,只有身体好了,从医院走出去,才有可能去寻找你要找的人。”任乔安并不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今天一整天,那个女孩儿都没有出现来看,那一天他们在店里吵架,后面的结果可能不太好。
任乔安却没有多问关于那个女孩儿的事,只是说道:“在这世界上,你或许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能够吃到你妈妈做的菜。”
“你……”她张嘴闭嘴妈妈做的菜,姚若君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好像能听懂她是在劝他吃药,又好像听不懂她在感慨什么。
“我是说,你很幸运,姚若君。”任乔安笑的羡慕无比,道:“比我幸运。”
“……?”姚若君还是不明白,根本没有心思和她胡扯,下逐客令“你现在晚饭也吃完了,可以请你离开吗?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等她走了,他会和护士说拒绝探望,他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根本还达不到贪心的地步,又是被任乔安说教。
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对他来说,她根本就是个吃了他一口饭的陌生人。
“这世上人情淡薄,能够把养子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的家庭已经不多了,很多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就摆在你面前。”任乔安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妈妈做的菜,即使是养母,也是真心真意的爱。”
“你怎么知道我是养子?”姚若君在她云里雾里的一堆话中,抓住了她的重点。
他说她是养子,可是这么多年养父母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当年养父母领养了他以后,就带着他出国了,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姚若君是父母的养子这件事。
这件事除了他和养父母三个人,根本没人知道。
但是她怎么知道了?
并且还能够这么断定的说出来,根本不是试探姚若君的身份。
姚若君终于拿看任乔安,可是仔细观察过后,得到的结论还是那两次的见面,他根本不认识任乔安。
端着骨头汤的手累了,任乔安把它强行放在姚若君交握的手上,汤没端好撒出来一些,姚若君见她真的不管这碗汤了,只能伸手把汤端住。
一碗汤,撒的只剩下一半了,里面藏着的白米都漏了出来。
任乔安抽了张纸巾,擦去床单上没来得及渗下去的来的汤汁,反正也擦不干净了,不必要勉强擦。
“因为,你拥有的这个家庭,原本应该是我的。”任乔安笑的落寞,想起中午见到的夫妇,心头感慨最终化作一句话。
“在你之前,他们原本要收养我。”
……
不管是多少年没见,小孩子长大了,都能找出一点曾经年幼的影子,更何况任乔安见他们时,对方已经是成年人了。
容貌会变老,却不会变样。
如果姚若君的姓氏不能让任乔安确定,那么中午和姚叔叔夫妇正面的那一面,就能让任乔安万分肯定,他们就是当年她爸爸要把她送人的那家人。
她妈死了,这个领养计划没能撑过,葬礼过后不久,姚叔叔夫妇就出国了,再也没有回来。
近二十年没见,再见面,她还是能认出苍老了的他们。
“姚若君,你的家庭在我眼里得来不易,很多人宁愿放弃自己的原生家庭,十几年的挣扎,都想成为那个家的一份子,到头来都没有能够如愿。”
任乔安把手上的药放在他的身边,药盒下方的床单早就被大骨头汤浸湿,但任乔安不在乎。
她相信姚若君能够想明白,她嘴里的“很多人”,其实说的就是她自己。
住得起VIp的病人,床单和病号服每天都会换,弄脏了这一点儿,不超过十分钟之后,保洁员就会过来帮他换干净的衣物。
任乔安站起身,看着病房里的摆设,尊贵的VIp病人,住在宋氏私立医院的病房,其实就是咋子住豪华酒店。
“姚若君,我很羡慕你。”
羡慕他可以姓姚,羡慕他可以住在这里豪华的病房里,姚叔叔夫妇俩当年都是和她爸爸一起发家的人,只是姚叔叔的太太不能生育,两夫妻才想着领养一个孩子。
那一辈的人,大多数对生育有着一种病态的执念,夫妻之间一个不能生育,能够选择领养孩子,并且到现在还维持这么好的感情,已经是爱情最伟大的力量了。
他们肯定没有任鸿琛现在的事业大,可是他们满足于富有的生活,现在他们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任乔安记得南阳街道的家长里面,邻居在还没有搬走之前,大家就很羡慕姚太太,因为他们都说,当年是因为姚先生怕姚太太不能生孩子,领养一个孩子会被别人说闲话,才决定出国定居,远离那些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
毕竟那个年代,女人不能生孩子,就和犯了天条一样,再优秀的女人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多年来的猜测成为现实,当姚家的孩子,虽然没有任鸿琛的孩子有权有势,但也一定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
任乔安求之不得的生活,就是姚若君。
临走前,任乔安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浪费它们的时候,想想它们得来不易,希望你珍惜。”
尤其是在吃过那一碗饭菜之后,留给姚若君的大骨头汤泡成的稀饭,任乔安想吃却留给了他。
希望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