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当时和赵忘生在一起,有故意拆散他们的动机,可是她和赵忘生没在一起之前,还有她和赵忘生分手之后,那段时间他们感情正好,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和尹如薇在一起。
“爸爸,社会上多的是重组家庭的父母在一起,儿女也在一起结婚的例子,可是您一直没有对尹阿姨表态过,您现在就没有资格在这里生气。”他曾经亲口承认,他和尹阿姨的感情,就是在享受暧昧,作为孤独生活的调节剂。
任乔安因为没有阻止过任鸿琛,甚至主动放弃财产都在所不惜,她不能成为任鸿琛不娶尹如薇的借口。
“没有女人不想要个家,除非她心里清楚,那个男人不会给她一个家。”
她一句话堵的任鸿琛哑口无言,没有也终于明白了,她今天主动来找他的原因。
“你恨我。”
任鸿琛哑声道:“你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我后知后觉,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我被自己养大的孩子背叛,看着我终于回归到一个孤独的老人。”
就像她妈妈刚刚死的时候,他还不认识尹如薇,也总是一个人。
“不。”任乔安否认:“我不恨您。”
任鸿琛个很看她,眼里生起希望,却见后者低头盯着地上的相册,垂下的头发,让他看不清任乔安的表情:“这些事都不足以我恨您,您想多了。”
她抬头,又是那副知情解意的嘴脸,笑着说道:“只是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最后一次。
任鸿琛错愕:“你什么意思?!”
“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任乔安又重复了一遍:“国医大已经和英国说好,送我参加‘三三六精英计划’,宋氏私立医院也已经给我办好了手续,以后我就是他们专项培养的医生了。”
在手续办好之后,国医大才对外发布了她留学的消息,她爸爸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只是暗地里让她落榜的事做的太隐晦,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而任乔安今天就是专门来挑破这层膜,把彼此的龌龊行为都放在阳光下。
暴晒、杀菌。
任乔安伸手,把桌上被砸乱的棋子一一还原,按照她之前看到的残局,一子不差。
“爸爸,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在离开之前,我想断掉我们之间的恩怨。”一黑子落下,任乔安像是在和自己对弈:“我和您的谈判因为您违规找宋教授,就此作废,从此以后您不再是我爸爸,我也不会再来看您。”
“您可以一直等着我继承乔安集团,我也不会反对拒绝。”但她会把集团让诸葛卿管理,自己不参与。
一白子落下,任乔安代表自己:“您也可以重新寻找一个太太,再生一个继承人,但是我不再是以前被你欺负的任乔安,如果你的太太或者继承人不喜欢我,那我就把您送给我那点股份稀释卖掉。”
一旦任乔安手上的股份卖掉,任鸿琛虽然还是集团最多股份持有者,但是董事局的水会很浑浊,说不定被哪个牛人再把股份聚拢在一起,任鸿琛就不能在集团里一言堂了。
他一生的心血,死了老婆,又忽略了孩子,一心拼的事业,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你在威胁我?!不知不知道我是你爸爸,你竟然拿自己家的事业威胁你的爸爸?!”任鸿琛受不了任乔安这样忤逆威胁他,他这一生除了老婆死了,在事业上顺风顺水,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我是拿你的事业威胁你,不是拿我家的事业。”任乔安摆完了棋盘里的棋子,可一盘残局怎么看都不顺眼,她又拿着棋子自我对弈:“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你的事业和我无关,而且……”
任乔安放下一颗黑子,拿起一颗白子。
“我早就没有家了。”任乔安笑着,看任鸿琛的眼神,冷静的令人害怕,竟然反问任鸿琛:“您觉得我是什么时候没有家的?最近一次,应该是我爸爸用他的钞能力,断送我的前程的时候,是不是?那最远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不是我妈妈死的时候,是你开始不满意我是个女孩儿的时候。”这种想法,或许从任乔安一出生就开始了:“爸,我生为你的女儿,早就注定了没有父母的人生路。”
即使她现在不了解他为什么不结婚再生一个孩子,但这仍然不能阻挡她是个悲剧的女儿。
只可惜,钞能力也有失灵的时候,宋教授不吃这一套,任乔安也因此看到了任鸿琛只手遮天以外的世界。
“爸,我忍了这么久,就是要告诉你,你只配一个人活着,你不配有家人。”
“你!你……!”任鸿琛气急,怒上心头,说话又说不过他,慌乱之间拿起拐杖,又想打她。
上一次任乔安没有躲,为此失掉了两颗门牙,这一次任乔安依旧没有躲,却稳稳的伸手接住那一拐杖。
一根拐杖支撑了任鸿琛的大半生,比女儿陪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要多,现在龙头在任鸿琛手里,尾巴却握在任乔安手里,任乔安不松手,他也动弹不得。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诸葛卿还来不及做反应,见此情景立刻上前打圆场:“任先生,三思。”
他们父女都不好惹,他也只能在一边劝着,眼看任乔安要反了,不能真的让这件事发生。
现在不是时候。
“爸,这一次你的力道不重,打不断我镶嵌好的人工牙齿。”任乔安讽刺的笑,她知道他不是真心要打她,可是既然已经打了,就不能再讨论真心假意的问题。
“爸,你觉得你还能拿捏我吗?!你觉得你能弥补我什么东西?!”
“人活这一生,求的不过是家庭和睦爱人扶持,还有人间大义和自我价值,这些东西哪一样没有被你毁掉?!”任乔安冷笑:“你觉得你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还能震慑到我吗?!”
亲情——她的离开人世的妈妈和不管她的爸爸。
友情——曾经最好的朋友李亚希。
恩情——赵忘生。
爱情——周楚。
所有的信念任乔安都失去过,最后活着的希望,也被他亲手打碎!
亲身体会过破灭的绝望,就不会再保持天真。
她早已不是那个不怕他,正直的坐着被他打的小女孩儿,她现在手握股份,调转矛头攻击任鸿琛。
两个人的对峙,最终是任鸿琛理亏,先败下阵来松开了手,任乔安手上的拐杖用力一甩,象征着权利的拐杖飞出好远,与山中随处可见的腐烂木头相差无几。
她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如果以后你再做伤害我的事,包括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想你要考虑你手上股份的问题。”
说完,她转向诸葛卿,向他伸手:“拿来吧。”
诸葛卿的衣服里放着一个棕红色小本子,这是他刚刚在任先生房间里找到的户口本,将它交给任乔安手里,才算完成今天的任务。
“等我牵出户口,会让诸葛卿把户口本还给你。”任乔安拿到了她要的东西,满意的转身离去。
任鸿琛今天没带假肢,双手撑着一条腿,让他站不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任乔安转身离开,余光才看见她留在棋盘上的棋子,黑色的棋子铺满整个棋盘,最中间的白子,铺写了一个字。
“仇。”
不恨,有仇。
……
“乔安!乔安!”
任乔安听闻,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你真的没有想过,我是真心想弥补你,你一点都没有想过要依靠我吗?”他是她的爸爸,他不会害她,可她一点都不相信他,不曾想过要依靠她。
“想什么呢?爸爸?”任乔安肩膀微颤,人却没有回头,笑着说:“您不是早就教过我了吗?”
“男人靠不住。”
……
从别墅出来,任乔安打电话给周楚,说了一句话,交代时间地点和要办的事。
下午三点半、民政局、结婚。
并且抛给了他一个选择题:
结婚,她一个人出国。
他陪她出国,那就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