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来到非索港的,而杨老头在这里开杂货铺已有三十多年,具体是多久则谁也说不清。反正夏尔听大姨妈说,在她小的时候杂货铺就已经有了。
不是没有人打过杂货铺的主意,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死伤得莫名其妙,而且表面上大多和杂货铺毫无关系。比如二十年前曾有个愣头青端着枪要打劫杂货铺,正好有一辆汽车从门前驶过,轮胎崩起来一颗石子弹到那人的后脑勺,就这么当场崩死了!
这种事情只是偶尔发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总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使得杂货铺既无人敢惹也无人能惹了。大姨妈在当地生活的时间够久,人也比较细心,还亲眼目睹过车轮崩石子事件,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并暗中提醒了夏尔。
后来因为草鞋帮的出现,反倒没人意识到杂货铺本身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非索港绝大多数的居民都非常年轻,几乎没人记得多年前的事情。但是夏尔知道华真行非常厉害,其最厉害之处不在于本人,而是背后不仅站着草鞋帮,甚至另有神秘力量。
夏尔本人也不想杀罗柴德,因为罗柴德救过他的家人,而且他知道华真行更不希望罗医生有事,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去找华真行喝酒,然后又打了那样一个电话。在他看来,只要华真行想救罗柴德,就一定能把人救走,而事实果然如此。
华真行救走了罗柴德,那么一定会跟金大头起冲突。按照姨妈当年讲的那些故事中的经验,金大头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其实这几天夏尔一直在等待,想看看金大头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挂掉,结果金大头却仍然活蹦乱跳。
罗柴德不知去向,大头帮损失惨重,金大头暴跳如雷,华真行始终联系不上,搞得夏尔心里也没有了底,总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虚如缥缈的幻想。他这几天一直都在试图联系华真行,今天终于把电话打通了,然后华真行安排了一个行动计划,打算明天就除掉金大头。
此时的夏尔对自己那是无比的佩服,从那天晚上喝酒开始,后续事件发展的每一个环节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夏尔也很感激华真行,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既有本事又讲义气,就算为人单纯一点也不是毛病。
夏尔此刻已在畅想将来,掌控大头帮之后,和华真行这位小老弟联手再做一番大事业。至于什么是大事业,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轮廓,总之要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志得意满的夏尔推开门从屋中走出来,心情又变得有些紧张了,因为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做,他摆手道:“你们几个把家伙都准备好,我现在去找金大头,已经发现罗柴德的藏身处了!”
这里是一间临街的店铺,前面有一张柜台,沿墙角摆放的架子上是各种酒,有的装在玻璃瓶里贴着简陋的标签,有的则装在大桶的矿泉水瓶里。店铺是夏尔的舅舅留下来的,位于非索港一片档次还算不错的街区内,至少通水通电有下水道,屋里可以装修现代的卫浴系统。
这家卖酒的铺子也是舅舅留给夏尔的资产。非索港这个地方穷啊,黑帮的日子也拮据,除了日常的敲诈勒索业务之外,还得想办法搞点别的收入。
谁都不事生产当然不行,否则敲诈谁去?聪明人知道自己也得拥有产业,所以夏尔不仅卖酒,手下还有一批人专门去种香蕉、割香蕉、酿酒,拥有完整的产、供、销一条龙体系。
所以不能小看了这样一间酒铺,这间铺面以及它背后的一条产业链能够养活不少人呢,更能给夏尔带来不少收入。当初若没有这个资源打底,夏尔也难以培养在大头帮中的嫡系势力。
比如有谁想投靠夏尔,总得给人家一份稳定的营生,夏尔则可大手一挥道:“先给我打理香蕉去吧,干得好再安排别的重要任务!”
酒在非索港是很受欢迎的商品,但是高档的酒类都要从海外进口,当地普通人消费不起。夏尔这里生产的土法酿造香蕉酒口感很一般,度数偏低,而且每一批的品质很不稳定。
舅舅当年想了个办法,就是用高浓度的酒去勾兑,这是从电影中看人家调鸡尾酒得来的灵感,最早用的是威士忌、伏特加一类,每一批里面只要兑一点就可以。等酒铺到了夏尔手里,工艺又进行了改良,用东国产的高浓度二锅头去勾兑。
这个环节是由夏尔亲自掌握的,追求的目标就是兑出差不多的口感,后来华真行给了他一个简易的酒精度检测计,过程就大大简化了。再后来也是华真行告诉他不能只兑醇度,也要注意甜度,然后夏尔又往酒里兑少量的白砂糖。
这样兑出来的酒,酒精度和甜度几乎是一致的,虽然还谈不上严格的品控,但在非索港这个地方也绝对算得上是优质产品了,至少质量有保障,行销当地各大土着酒吧。
夏尔那天请华真行到酒吧去喝酒,喝的也是他自己铺子里出产的香蕉酒,酒精度在十八度到二十度之间,含糖量在百分之五左右。跟真正的调酒师相比,夏尔远远谈不上会兑酒,但在手下那些小弟的眼中,夏尔已经是天才般的调酒大师了!
酒铺位于大头帮控制的地盘内,夏尔在大头帮中也算高层,这使他免了不少麻烦,至少不用交保护费,平常也没有人上门骚扰。店铺就是夏尔最重要的据点,平常铺子里总是坐着几个伙计,既卖东西又看场子,都是夏尔的心腹手下。
酒铺的二楼是夏尔平常居住和鬼混的地方,一楼的店面的后边则是仓房,在仓房内还有一个小隔间,那是夏尔为自己打造的“密室”,他刚才就是在那里给华真行打的电话。
让手下都做好准备之后,夏尔独自一人去见金大头,穿过一片看上去较为破败混乱的街区,前方有一座较为醒目的三层楼,这里也被视为大头帮的总部所在。这栋楼只有中间部分是三层,两侧的楼裙则是一层的平房,房顶上还有带着枪的帮众来回溜达以示巡逻。
这里其实是个集市,那些一层的平房都是店铺与作坊,有好几家作坊都是草鞋帮的人开的,就在大头帮的眼皮子底下平时却不受大头帮的管束,但大头帮也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尽量不去招惹,好歹也相安无事没什么冲突。
大头帮有一百来号帮众,势力已经算不小了,但在这个穷地方,谁能养得起一百多号脱产帮众?就算在大头帮内部有很多人平时也不是全脱产的,要么有自己的小营生,要么帮助打理帮中的某些产业,比如夏尔的酒铺中的那些手下。
而草鞋帮的成员有一万多人,的确不好招惹。
看门的帮众很热情的跟夏尔打了声招呼,仔细的扫视一番,就能看出他身上没有带武器,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搜身,直接将他放了进去。夏尔来到二楼进了金大头的办公室,看见金大头正在打牌,他走过去笑着问好。
金大头正巧赢了一把牌,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抬头道:“夏尔,酒铺的生意很好吧?”
夏尔陪笑道:“最近不是很景气,养得伙计又多,生意不好做啊。”
金大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酒好卖就行,卖得越多赚得越多。谁要是眼馋想找麻烦,自有我罩着。你可以多开几家铺子,人手不够的话,让组织派人帮着一起打理。”
也不知金大头从哪里学到了“组织”这个词,于是就经常挂在嘴上,夹杂于古鲁族的土语中,谁都能明白就是指大头帮。夏尔点头道:“老板说的不错,要看合适的机会,还得有投资,主要是生产能力的问题,不是多开几家店铺就能解决的。”
金大头:“这些可以慢慢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尔走过去耳语道:“打听到罗柴德的下落了。”
金大头眼中凶光闪过,摆手道:“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金大头的派头很大,和手下打个牌还需要不少人侍候,有专门倒酒的、点雪茄的、递烟灰缸的。他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屁股下面是一张带扶手的靠背椅,和桌边其他三张椅子都不一样,光着头穿着花衬衫,前襟敞开着露出黑黝黝的胸膛,戴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
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抽卷烟,金大头则抽雪茄,打一个手势就会有专人把雪茄接过去,再打一个手势雪茄又会递过来。金大头这个人平常也很好学习,主要是学习怎么当黑帮老大。
他学习的教材就是世界各地的黑帮电影,尤其是米国荷里坞和东国红港的影片,现在这副做派就明显带着红港警匪片里的老大风格,不过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警匪片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大门也关上了,屋里就剩下正在打牌的四个人和夏尔。金大头扭头问道:“罗柴德在哪里?”
金大头的头很大,脖子很粗,身材比夏尔矮了大约十公分,但是很壮,体重至少有二百斤。他说话时坐在那里身子不动,只把头扭过来,很吓人也很有气势。
夏尔:“老板,您听说过神隐之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