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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没想好如何不失礼貌地拒绝一个大龄寡妇,老狐狸竟直接开口,替森加德男爵要起彩礼来。

“最近这一年,男爵的境况不大好。既然和他结亲,你总得让自己的岳父有个体面日子过。我和塔盖尔、霍里克两位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的溅血王座堡垒送给他,这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聘礼。至于嫁妆呢,就晋封你为男爵,将本属于他的阳光花园堡垒改作你的封地。那地方早晚得收回来,你和瑞驰人的关系比较好,交接起来也方便。”

这哪里是在提亲,分明就是惩罚,而且是数罪并罚!

丹格尔特意提到我和瑞驰人的关系,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是要营救海尔吉。你不是吃里扒外,帮蛇崖岭部落捞人吗?那就收走你的封地,让你住到部落去。你不是胆子肥,敢给领主戴绿帽子吗?那就塞给你一个二手的老婆,弄不好还附赠几个拖油瓶,直接让你喜当爹。

“呃……大人,小子暂时还不想结婚……”

老狐狸前爪一摆,面色不悦。

“胡闹!你小子难道不知道结婚的妙处?再者说,这男女婚配,生儿育女,乃是遵循圣灵的启示,是神圣的义务!由不得你想与不想。你又不是精灵,又不是黑巫师,又不是阉人,你凭什么不结婚?你现在是个贵族,不能再用农夫的习惯去处理事情了。二十多岁了,早就该结婚!”

我知道丹格尔肯定不会接受前世那套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观念。话说回来,其实所谓的文化、传统、习俗,归根究底是由物质条件决定的。就比如天际各族群的婚姻观念,便呈现出有趣的多样性。

所有的精灵都很长寿,人类婚姻中那些白头偕老、长相厮守的誓词,在他们眼中委实不知所云。他们不介意和人类发展出爱情,但也基本不会遵守人类的道德准则,而且非常热衷于在人类伴侣去世后积极寻找下一任。我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像自己养的老猫死后,再养一只小猫以求安慰。

兽人和瑞驰人没有婚姻的概念,族长拥有整个部落的异性,这种传统其实源自其艰苦的生存环境。当一个族群必须拧成一股绳,才能获得足够的生活物资时,个体的利益和需求自然会被压制和忽视。

相比之下,诺德人的处境要优越得多,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面对着极其严苛的自然条件,因此非常重视族群的繁衍。而在宗教的叙事体系下,就变成了丹格尔嘴里所说的,是“遵循圣灵的启示”,是“神圣的义务”。不过这种“启示”似乎并不稳定,所以老狐狸才会说贵族和农夫对婚姻的看法不同。

对于不事生产的贵族来说,结婚是越早越好的。诺德贵族一般认为,无论男女,均以年满十六岁为成年,可以谈婚论嫁。但很多家族出于政治结盟等需要,会在子女未成年时便给他们订婚。而结婚只是开始,联盟要在夫妻诞下子嗣后才算稳固,所以贵族女子大都很早就做了母亲。

在医学落后的时代,过早生育使得很多女性死于难产,也造就了一批老鳏夫。其中能续弦者,自然非富即贵,他们不会选择同龄人,而是青睐年轻女子,所以天际很多贵族夫妻的年龄差距不小。像巴尔古夫领主便是一例,他的前妻去世后,又娶了小他二十多岁的继室。

老夫少妻的盛行又导致天际贵族中有很多年轻的寡妇。这些女士倒不一定都如丹妮卡那般不幸,娶一个富有的寡妇是很多小人物发迹的第一步。即便女方没什么钱,联姻也可以视作双方建立依附关系的仪式。帝国人和布莱顿人玩的更花,甚至把自己的情妇送给手下为妻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贵族中大龄不婚者,多少都有些因由。比如乌弗瑞克早年在霍斯加高峰师从灰胡子,耽误了青春。再如莱迪亚要支撑家业,弟弟成年之前不太可能嫁人。又或者莫萨尔城的小伊格罗德,她将来极有可能接任领主之位,所以决策必须非常谨慎,以免因丈夫的身份而卷入不必要的争端。

总而言之,贵族婚姻重门第、重立场,是政治活动的一部分,家族的财富是次一级的考量因素,而当事人的品行、能力和感情则完全没有意义。像阿德里安那样,可以自己选择夫婿的幸运儿是极少见的,主要还是得益于她的父亲只效忠领主的政治态度。

普通百姓的婚姻观与贵族迥异。对于农夫来说,其实并不存在成年的概念。幼童自懂事时起,便在田间地头给大人帮忙,最开始是捡拾麦穗和浇水除虫,待能够分辨良莠之后,就担负起拔草之任。一般家庭的男孩,在十一二岁就算作半个劳力了,女孩则要再稍晚几年。

平民女孩儿很少在十几岁的时候嫁人,毕竟家中大都不宽裕,谁也不愿意多养一个闲人。当然,普通人家较为关注的是新娘是否能生养,以及双方的家里是否过于穷困,婚姻同样和爱情关系不大。

理论上,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婚姻之事都应该由父母出面做主。但像艾瑞克这种青年才俊,自有机会对心上人展开追求,并且全然不在意安吉家破人亡的凄凉处境。至于伦德,年纪和艾瑞克相仿,却因为家贫而无人问津。

所以,丹格尔说我早该娶妻,还以长辈的身份直接决定了新娘的人选。

“大人刚才说,把溅血王座堡垒当作聘礼,可是那边又要修路,又要筑城,采石场也需要管理……”

“这些当然一并交给你的岳父啊。总不能你住在阳光花园堡垒,还时不时往南边跑吧?你大可放心,采石场那里,给你留一成的股份,你们小两口也好有些进项。其他的从我那分出一些,给森加德男爵补足就是了。”

这老狐狸轻飘飘几句话,便要将我一年多来辛苦攒下的家当全部夺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人,我和这位男爵小姐素未谋面,就这么定下婚事,是否不妥?何况,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姑娘值不值得如此高价?”

丹格尔脸色一沉。

“我的孩子,你应该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就不能给彼此留一点体面吗?我直说了吧,这门亲事你必须答应,聘礼也没得商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低着头,沉默良久。

“不要总觉得是你吃亏。娶了一位男爵的女儿,你才有可能被其他贵族认可和接纳,被他们当作自己人。我老了,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可你还年轻,想在佛克瑞斯领成就一番事业,就需要获得其他贵族的支持。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些,将来能得到的好处,远比那座小城堡现在带来的收益要多得多。”

老狐狸棒喝之后,又随手画下一张大饼。

如果自己严词拒绝,那也就是不肯“体面”了。说不定屋外正埋伏着刀斧手,只等一声号令,便能帮我“体面”。

而我在犹豫,他所说的话,是不是有着另一层意思。即只要我愿意结婚,就是默认自己已经断了对里盖尔的念想,那么他也愿意“体面”地既往不咎。

至于我们的孩子,丹格尔既然能用我叔叔的名字来为他命名,似乎是在警告我,他已经知晓实情。或许在将来,西德盖尔有了自己的子嗣,我还有与他相认的机会?又或者到了那时,老狐狸会像刘备对待刘封那样,将他处理掉?

我不敢问,因为把话挑明了,也是一种“不体面”。这些贵族喜欢打哑迷,好给自己留下周旋的余地。

无论如何,我总得活下去,才有机会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既如此,小子愿意听从大人安排。”

“这样最好。你回去等消息吧。”

丹格尔端茶送客。

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四天。随着哈由等人归队,莱妹以调查萨蒂亚的下落为由告假离开。我每日深居简出,除了和众人切磋武艺之外,就只与来送砖的工人闲聊几句家常。看上去,南雅总管已经全面接手了我的各项产业,自己和伦德耗费心力的种种规划,不过是为人作嫁而已。

艾瑞克的预言成为了现实,可他和伦德却都没了音讯。不知道他有没有搞到足够的粮食,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而关于伦德最后的消息,是他带着艾瑞亚娜去联络兽人。如今战火已然熄灭,想来他应该是回到阳光花园堡垒去了。

塔盖尔再次带人进入杰罗尔山,尝试搜寻巨龙的踪迹,丹格尔也没有再来找我。要不是安尼斯姨妈火急火燎地破门而入,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洛克尔,快!快占卜!看看海尔吉有没有危险!”

不是,你还真的信我那是占卜啊?

“莫伊拉族长没有去联系换俘?”

“怎么没联系?她前后写了三封信,可对方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据安尼斯说,蛇崖岭部落在战后分到四十多名俘虏,其中包括一个百夫长。莫伊拉也立刻送信给驻扎在洛里斯泰德镇的帝国军团,要求交换战俘。五天之后,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女族长,在老姨妈的百般催促下,不得不写了两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件,分别送往洛里斯泰德镇和独孤城。

结果还是石沉大海。

莫伊拉连续碰壁,表示自己不会再主动与帝国军团提出交涉。安尼斯想到我占卜出海尔吉有危险,又曾说自己有办法搭救,于是赶紧跑来求助。

“可我的办法就是先打退敌人,再用俘虏去换海尔吉啊!”

我揪着头发一筹莫展。如果老爹没猜错,图留斯可能不大关心这边的情况,独孤城自然不会回信。而洛里斯泰德镇的军团为什么也没有消息呢?我们抓的人肯定是他们的呀。

等等!以天际的散装现状,谁的人谁去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么军团不肯回应,是不是说明这些俘虏是帝国阵营的领主呢?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很可能是三个领地合力凑出来的,冒充图留斯的将军只是挂衔,所以不能决定是否交换俘虏。

打发安尼斯回去审问俘虏的老家后,我瘫坐在椅子里。结果几乎是可以预料的,莫萨尔城人口凋敝,未必能派出多少人,独孤城又对莫伊拉的提议置之不理,那么这些人最有可能来自于瑞驰领。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马卡斯城的依格蒙德领主和弃誓者有血仇,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近来诸事不顺,我便懒得打理仪容,以致于丹格尔再次召见之时,自己只能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前去。

屋里有三个人,除了在一旁喝茶的老狐狸之外,森加德男爵夫妇则在主位并肩而坐。男爵一改从前的冷淡态度,拉着我的手寒暄,倒是他的夫人脸上满是倨傲,连个招呼都不愿打。平日里遇到了这种人,我都是视若不见的,只是丹格尔以目光示意,这才不得已上前行礼。那胖老太太打了个响鼻,算是答礼。

老狐狸挂上虚伪的慈祥笑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将我从尴尬中救了出来。

“要喝水就自己倒。”

他指了指茶壶,又压低了声音。

“他们二位都是外行,我就没糟蹋那点儿好松针,你凑合着喝吧。”

说完又挤了挤眼睛,看上去心情颇佳。

敲门声响起,苔科拉进屋后轻轻侧身,将身后之人让了进来,随即又退到外边,反手把门关好。

那女子远比我想象中年轻,也就二十五岁上下。身着一袭浅褐色的羊毛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有些陈旧的皮坎肩,灰色皮手套已经摘下,被攥在左手里。她约摸一米六五高,即使被冬装裹得严实,依然可以看出匀称的身材。

女子在门边站定,微微抬头,环视屋内众人的同时,仍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然而仅是这匆匆一瞥,那双明眸中溢出的光彩便照亮了我的眼睛,令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锦缎般的黑发束成马尾,恭顺地低垂在主人脑后。她的脸型圆润,不见棱角,肤色不是诺德人常见的那种粉白,而是略带一点南方特有的浅棕色,似乎是有西罗帝尔人的血统。脸上薄施粉黛,双眉似蹙非蹙。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随即微不可察地颔首致意。

女子静静地移步上前,双手提起裙角,屈膝行礼。她的仪态肯定受过长期的专门训练,沉稳端庄而不失风韵。

“私生女伊琳娜,见过领主大人、父亲、主母大人……”

她再次掀起眼帘看向了我,美目中满是无奈和屈辱。

“……和洛克尔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