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凉薄,阴云成片成片的裹住夜色,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
宗门归于宁静,阮恒背着包裹溜出玄天门,一路往山下跑去。
四周静谧,只有风声伴着兽鸣,飞身冲下石阶,穿过竹林阵,直达山下出口——石盘洞天!
两侧石峰怪石嶙峋,半截隐入浓雾之中。双峰中间有隐匿法阵,将天归派与外界隔绝开来。
而此时,墨色的夜下,石盘洞天的出口处,一纤细身形立在正中,面容清绝,透着隐隐坚毅。
阮恒脚步减缓直至停下,他借着月光看向那人,似是隐约认出,于是试探性的唤了声:“阿离?”
阮离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愕的阮恒,扬唇而笑:“我同你一起回去!”
“你……”阮恒哑然,唯有诧异:“我……”
“别你呀我呀的了,你是偷溜下山,我可不是!”阮离道:“我禀告了师尊!”
“你别骗我!”
阮恒显然不信。
阿离可是宗门的宝贝,如今外面不太平,师尊怎么可能让她只身下山?
“我骗你干嘛?”阮离笑的轻松,不见一丝偷溜下山的紧迫之感,只道:“师尊确实不放心,不过我自有办法,你就别操心了!”
“我与你同行,也算有个照应,况且我也不放心我爹娘,正好回去看看!”
听阮离这么说,阮恒稍有迟疑,但看她不似说谎,便也信了。
“要不是我执意要回去,你也不用跟着我以身涉险了。”阮恒有些内疚。
见状,阮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我都说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娘,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况且我有光系灵根,遇到妖修也不怕!”
“你们俩偷偷下山,也不叫上我,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谁知这时,暗夜背后,又窜出一个身影!
是木槿阳!
“你怎么跟来了?”阮离见到是他,当下一惊!
阮恒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又往后面瞧了瞧。
木槿阳摆了摆手:“甭看了,就我自己!”
说着来到两人身边,嘿嘿一笑:“阮恒这笨蛋也太不小心了,偷溜被我瞧见了,我怕他出事便想着跟上去看看,谁知一路跟到山脚下,竟是阿离你也等在这里!”
“你们两个私下里密谋这事儿,竟也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阮离只蹙紧了眉心,开口道:“你别闹了,我们是有正事的。阮恒偷溜下山已经是触犯门规了,你再跟着起哄……”
“大不了我跟阮恒一起受罚呗!”木槿阳无所谓的道:“我们三个从入堕天神域就是一起的,带你们去临安都也是一起的,怎的现在就不带我了?”
“我不管,我就跟着!”
木槿阳的倔劲儿上来了,说着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盘上,直勾勾的看着阮离二人。
见状,阮离有些无奈的看向阮恒,而阮恒本就是个软性子的人,他也不敢对木槿阳使出什么强硬的态度来。
“左右不过两天的路程,要不……就一起吧?”末了,阮恒道。
不等阮离反应,木槿阳一个跳跃窜到阮恒身旁揽住他的肩膀:“还是你够朋友,你放心,我保护你!”
两人说着,已经穿过石盘洞天的结界了,阮离只听见木槿阳冲她吆喝:“阿离你快点跟上啊!”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阮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去甸梁都有些距离,脚程快些也要两天两夜的时间,也就是说三人要在路上度过两个晚上,很有可能会在夜里遇见妖修。
一路西行,几人特意避开了村庄和城镇,改走山路。
虽难走了些,但更安全。
“阿离,你真跟师尊打招呼了?”路上,木槿阳小声的问:“那我这也算是护着你回家了,回去掌门应该不会罚我。”
阮离斜眼看他,冷哼一声:“刚不说不怕受罚吗?”
“自是不怕的。”木槿阳一瞪眼一挺胸:“咱们有难同当!”
“但话说回来,能不受罚总归是更好的!”说完木槿阳自己嘿嘿的笑了。
阮离看着走在前面的阮恒,轻声道:“师尊是不会让我自己下山的,所以我也没去费多余的口舌。”
“你……”木槿阳愣住:“合着都是偷跑出来的呗?”
阮离点了点头:“不过我给师尊留了封信,逍遥师兄跪在院子里应该也看见我出门了,所以师尊他看了信之后会知道我干嘛去了,也会从逍遥师兄口中得知我什么时辰走的。”
希望他老人家能放心。
“行吧,有你在前面担着,想来掌门应该也不会重罚。”木槿阳已经开始抱有侥幸心理了。
阮离笑了:“又怕受罚又非要跟着,何苦呢!”
“啧,我这不是担心我们大家吗?”木槿阳道:“要罚也是我们三个一起,你别以为掌门师叔宠着你,就能为你无视门规!”
“我既是决定了下山,就早有心理准备。倒是你,别……”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走在前面的阮恒也猛地顿住了脚步。
阮离和木槿阳四目相对,眼中均是漫上警惕。
四周静谧的树林偶有蝉鸣,夜风吹动着树叶响起阵阵‘飒飒’声,而此时,这些声音中夹伴着时有时无的‘簌簌’之音,由远及近……再近……更近……
几人同时侧头向黑暗深处看去,只见那树林中突然卷起一片残枝落叶,有一矫捷身影在暗处凌空而跃,飞身而出。
半空中,迟镜看到三人亦是一脸吃惊,似是完全没想到三更半夜在这荒野丛林之地,竟会有人,且是三个人!
彼此间眼神一个交错,迟镜已是稳稳落在几人身前,却是背对几人。
手臂一横,在几人错愕神色下竟是摆出一副保护之姿。
只闻他冷声道:“往后退,躲起来!”
而阮离几人此时也终于看清眼前之人的穿着,立领长袍,绣着赫云。
赫云殿的人!
可迟镜话音刚落,黑暗中突起阴风,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凌空袭来。
月色萧萧,黑夜中的树枝被阴风吹动,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是阴间索命的恶鬼。
树梢枝头,脚尖而立,一欣长身影飘然而至,黑帽垂身,在玄月高空下只隐约露出半张惨白无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