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会允之?”王猛目送顾陆两人离开,负手施施然问道。
杜英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长舒了一口气,刚刚的碰面,时间并不长,但是个中心理博弈,却是格外的激烈。
想要一开始就掌握话语权并且直接压住这两个吴地世家之中的佼佼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听到杜英呼气,王猛心中了然,也跟着一屁股坐下,趁机偷一会儿懒。
所谓的公务繁忙,实际上更多的是杜英找了一个送客的借口罢了,不然的话,对于杜英开出的条件,顾陆两人肯定会想办法谈虚实、摸底线,并且抢夺谈判的节奏。
所以杜英干脆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至于公务,参谋司成立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分担这些公务压力的,所有的公文都要经过参谋司筛选、分类并且将最重要的一些递上来。
参谋规划军事,只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而已。
太守府的官员任命可以满足各方的需要,但是参谋司的人选,从来都是杜英和王猛亲自选拔、背景干净的北方士子,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利益完全和太守府捆绑,前路也都掌握在杜英和王猛的手中,能力还是其次,忠诚度最有保证。
若非如此,那如小山一样的公文,他们两个累死了也看不过来。
“刚刚所说的讲武堂,是真的?”王猛接着问道。
杜英点了点头。
王猛无奈,此机构,他之前是真的没有听杜英提起,不过听杜英三言两语之间表露出来的意思,也明白,是和关中书院以及杜英打算开办的培养工匠的书院相同的机构,只不过授课对象有所变化罢了。
所以王猛也是从容的打了一波配合,陆纳和顾会显然没有看出来,这个名称甚至都是杜英今天才捏造出来的。
若让他们察觉出来,哪里还会相信杜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仲渊打算以后就以此为选拔人才的方式?”王猛接着问道。
“书院培养,再加上考试。”杜英微微颔首。
“世家可会允之?”王猛撇了撇嘴。
虽然世家子弟仍然可以通过这个途径进入书院,再进入官场,但是终归是要学习,是要通过考试的,是要和其余各家竞争的。
他们又怎么会允许?
更不要说现在进入书院的,恐怕还不只有世家子弟。
关中盟坞堡中的各家子弟、商贾子弟,也都在关中书院里,难道日后关中书院就要对他们关上大门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相比于世家,这些才是杜英的基本盘。
因此这些世家眼中的寒门甚至是贱民子弟,一样能在书院之中求学。
自然也就一样能参加考试,争夺名额。
世家平步青云的路被截断,岂不是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王猛逐渐理清了杜英的想法,越想越担忧。
他并不喜欢世家,因为他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世家子弟,比寒门混得还惨一些。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想要坐稳一方,又怎么能没有世家的支持?
“这里是关中,不是江左。”杜英从容说道,“不愿意,大可不要来。”
王猛不由得笑了笑。
远离江左,或许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所在。
而日后杜英真的卷挟大势扫荡南北,江左世家又能翻起来什么风浪?
说不定这九品中正制,这几乎为世家得利量身定做的制度,真的会被推翻、被改变。
“书院这方面,要尽快了。”杜英吩咐道,“先把人才都聚拢起来,而且人才也都是从小培养的,余没有那么多功夫慢慢等。”
王猛起身:“这是自然。”
对于杜英的这个打算,他是绝对支持的。
立刻就像付诸行动,然后让那些世家如同吃了屎一样恶心。
“师兄莫急。”杜英无奈的招手,“还有一事。”
“师弟但说无妨。”
王猛精神抖擞,看上去一扫颓唐。
“顾陆两人挨了一顿打,不管是谁做的,至少说明现在长安城中的治安也不尽如人意。
并且隗粹既然打算重审一些氐蛮盘踞时的冤假错案,也需要人手捉拿缉捕罪犯······”杜英缓缓说道。
“师弟打算抽调人手,另组府中绣衣?”王猛沉声问道。
汉称绣衣,唐称不良,宋明以后又称捕役和快手,合称捕快。
杜英一摊手:“府上现在不过是一些氐蛮留下来的吏员罢了,可算不得绣衣?
余需要的是能够缉捕要犯,面对负隅顽抗的豪门大户亦有一战之力的绣衣,可不是简单找一找人、贴一贴封条的那种。”
“人手何来?”王猛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的确是一个好机会,顾陆两人送上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不然的话,太守府组建这么一支直属于杜英的力量,必然会引起各方不满。
借着这个名头,桓温和王羲之等人恐怕都很难说出所以然来。
杜英径直说道:
“从关中盟旧部以及收拢的流民之中筛选精明知变通者、身形灵巧且善战者,并且其仪表也应当能够当得起长安太守府的门面。”
王猛苦笑道:“现在各处用兵都紧张,想要让军队之中放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调殷举直接担任该司主将。”杜英很干脆的说道。
把一方主将直接调过来,其麾下的五百兵员名额,自然也就等于空了出来,这五百人之中,有适合于这个新部门的,可以追随主将留下,而有不适合的,自然也能够补入其余各部,换回来相同数量的士卒。
“这样也好,殷举和韩胤两人之争,也应该有一个结论了。”王猛径直说道。
此二人争夺偏将之职,不分伯仲,但是显然在指挥作战上,韩胤要胜过殷举一些,殷举更擅长的,还是捉对儿厮杀,而不是运筹帷幄。
所以杜英最终决定韩胤,本来就在情理之中,不过杜英对于殷举的安排,倒是出乎王猛的预料。
因此王猛接着问道:
“殷举一直志在偏将之职,若是现在让他退入长安城中,岂不是等于明摆着告诉众人,他失去了这个资格,甚至都不能以韩胤副将的身份上阵厮杀?所以如何安抚殷举,仲渊莫要松懈。”
杜英微笑道:“其实只要阐明这新设部衙的任务,殷举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