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同族,何至于此。”少将军摇了摇头,看向那老者,“老丈啊,这村寨中,怎么就这点儿丁壮?”
“死了,安定之战,都死了。”老者喃喃说道。
氐人骑兵们相顾默然。
安定之战,的确是他们这些氐秦残部们心中的疤痕。
“少将军,那要不将这些老丈妇孺们都抓回去,至少也能出出力、烧烧饭。”氐人小酋首低声问道。
少将军颔首:“那也只能如此了,否则一旦南蛮杀过来,这些村寨也难以幸存,还不如全部都收拢走。”
他的话,骤然引起了周围这些氐人们一片窃窃私语。
很多人都难免露出恐惧的神色。
南蛮、晋人,对于曾经的氐羌百姓来说,那也是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于踩在脚下的。
可是现在,南蛮,高举着刀,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上,让他们日夜担忧、恐慌不安。
南蛮,真的要来了?
还不等老者回应,村寨外面骤然响起密集如雨的马蹄声。
接着便是一声锐啸,这是村寨外游走的哨骑发出的警报。
敌袭!!!
氐人士卒们刹那间甚至都没有回过身来。
“怎么回事?!”少将军也大喊道。
“南蛮,南蛮骑兵!”回答他的,是冲入营寨的哨骑惊恐的声音。
几个字,敲打在所有氐人的心中。
恐惧、慌乱,已经不可避免。
南蛮,不是要来,而是已经来了。
马蹄声碎,厮杀声起,箭矢如雨,没入村寨。
“杀出去!”少将军在这一刹那,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稍有不慎,就要被对方的骑兵围在村寨里,无论是箭矢还是点火,都够他喝一壶的。
毕竟他麾下的也都是骑兵,在守卫村寨这方面,还不如手持长矛的步卒。
更何况眼前这村寨······甚至连门都没有,就是两个敞开的缺口作为门。
刚刚他们很轻松的冲入村寨之中,如今南蛮也一样可以。
“杀!”
一声暴喝,证明了少将军的猜想。
王师旗帜出现在村寨门口,几名骑兵已经当先杀入。
村寨中的氐人妇孺四散惊逃,王师骑兵则直接奔着氐人骑兵而来。
一方的速度完全提了起来,另外一方却还是静止的状态。
如此对阵,不用想也知道胜负。
“走!”少将军果断下令。
氐人骑兵向另外一边的入口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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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
氐人村寨之中。
不少简单搭建的院落都在厮杀中被毁坏。氐人骑兵的尸体散布在村子北侧入口周围,人和马足足铺了一层。
“斩首两百,跑了小一百,可惜了。”谢玄策马直行到村寨中间,方才氐人骑兵汇聚村中妇孺之处,将一个首级直接掼在地上。
正是刚刚在氐人百姓们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个年轻小酋首。
一名披着轻甲的年轻人正站在一间屋子门口,指挥安顿伤兵,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强忍住恶心,抬头问道:
“谢阿羯,杀便杀了,丢在这里给我炫耀作甚!”
谢玄撇了撇嘴:“这是给弟兄们看的,是给此地所有氐人看的。”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些默默等待着自己最终命运的氐人们:
“要让他们知道,那些烧杀抢掠的氐人士卒,是保护不了他们的,想要好好过日子,还是得跟着我们!”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杜都督的同样正牌大舅哥,郗恢。
谢玄想要书院的人配合他接管上郡民政,因此成绩优异的郗恢自然就被选中。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谢玄和郗恢虽是相爱相杀,但是也算相互了解,谢玄自是知道两人互相看着不顺眼,但是郗恢的才能还是很出色的,所以便提拔郗恢为行军主簿,随自己行军。
只不过在郗恢看来,谢玄的所作所为像是公报私仇。
早知道,打死自己也不来这上郡!
都怪当时祭酒选人的时候没有说主将是谁,学子们还议论纷纷,或是猜测戴逯,或是猜测朱序或者任渠等在凉州前线的人,甚至都有猜测杜英亲自领兵的,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谢玄。
而谢玄这个小舅子显然也没有辜负杜英的破格提拔。
他亲率杜英调拨给他的轻骑,于步卒前先行,几日功夫,已经连破氐人村寨七处,其疾如风,因此大多数情况下,氐人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就沦为谢玄马蹄下的俘虏。
甚至路上遇到了小股氐人游骑,谢玄也都身先士卒、直接撞上去,王师骑兵们也士气大振,随着他一路厮杀、几无敌手。
尤其是随着杜英从洪池岭调拨回来的三百骑兵汇入到队伍之中,谢玄更是有恃无恐。
今日他们其实是缀着这一支氐人轻骑而来的,也真的一战击溃之。
奈何谢玄麾下的骑兵还是少了一些,否则这些氐人骑兵有可能一个都跑不出去。
“百姓还是如之前那般?”
“不错,等步卒上来,带他们到南边去。”谢玄颔首。
出征之后,他给步卒的命令,并不都是一路追着自己的骑兵。
当然,也有千余步卒在后掩护,但其余的步卒再加上征发的民夫,主要负责在上郡南侧和安定、北地等处的交界处修建城池。
所有俘虏的氐人妇孺,都汇聚在那里。
谢玄在城中开设私塾和书院,这也是和郗恢一并前来的其余书院学子的任务,同时还设立商铺和市集,乃至于工坊,将安定、北地和新平等地的货物源源不断运送过来,先用大肆分发这些货物,以安氐人之心,然后再鼓励他们入书院、入工坊。
另外,谢玄还特意让长安、安定等地的氐人写信,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走散的家人在上郡,只是这一封封同族之信,写满了关中如今种种好处,动情之处,足以让这些流落在上郡的氐人残部们对谢玄放下警惕。
这几板斧下来,谢玄虽然没有深入上郡,却也在上郡的边境站稳了脚跟。
而算时间,这也不过半个月的工夫。
“这一次遇到的是谁?”郗恢接着问道,“余看到了吕家的旗帜。”
谢玄点头:
“抓到的俘虏自称率领他们的是少将军,不过好几个人都说不出来此人名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能够被他们如此称呼,再加之吕家旗帜,可想而知,就是吕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