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杜英伸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舆图,上面已经有很多标注,可是都被杜英否决掉了,用炭笔打上了叉:
“可是凉州一穷二白,余实在是有一种面对白纸而不知应如何泼墨的感觉,除了丝绸贸易之外,总不能发展旅游业吧······尤其是现在西域那边还迟迟未曾有消息传来······”
郗道茂虽似懂非懂,但看杜英眉头不展的样子,也是一阵心忧,柳眉弯起:
“夫君初来乍到,毫无头绪,也在情理之中。或许可以试着找些时日在姑臧街头走一走、听一听,大概能有所获。如今对案思索,亦无作证,恍如打造空中楼阁,何其难矣!”
杜英一愣,旋即笑道:
“此言不假!”
接着,他低头在郗道茂的唇上印了一下:
“茂儿所言,发人深省,奖励一个。”
郗道茂微微低头,有些羞涩,但是却悄悄用臂肘顶了杜英一下。
杜英看着小儿女神态的郗道茂,悠然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茂儿刚刚说的也有道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见父老乡亲。”
“嗯!”郗道茂对于杜英听劝,很是欣喜。
“余得好生奖励一下劳苦功高的茂儿。”杜英接着舔了舔嘴唇。
郗道茂抬起头,眸子中也有润润情意,蚊蚋般的一声应诺,显然表明她也甚是期待。
杜英看着这丫头的模样,也只能感慨,曾经那个孤零零、瑟缩缩的小白花,也一去不复返了,和当初她的谢姊姊一样,向着老司姬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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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西北,姑臧的天亮的晚,黑的早。
个中道理,杜英虽然也曾经给书院学生们讲解过,并且在长安城中、凉州军中也算广为流传,无外乎大地是圆的,而且大地在转,但是还是架不住天圆地方的学说为祸多年,所以很多人对此也是将信将疑。
尤其是此地地处内陆,杜英举得海上帆船的例子,让很多人根本没办法理解,毕竟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海平面长什么样。
而想要在陆地上复刻这一现象,又没有那么广阔的平原。
但外人将信将疑,谢道韫和郗道茂她们却是深信不疑的。
大概是因为杜英已经做出了太多惊世骇俗的事,身为枕边人,她们也很清楚,自家夫君在诸多领域都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是事后往往又证明,他所有的想象都是可以落在实处的。
长此以往,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并且倾向于相信杜英。
所以到了凉州之后,归雁很自觉的将喊杜英起床的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需要归雁来喊,主要原因还是杜英和郗道茂两个赖在一起,是绝对不会有一起起床的想法的,十有八九会选择抱着继续睡。
不过今天,归雁走入后帐中,发现杜英已经在系腰带。
一身大都督的官服穿在身上,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雅淡从容,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大概是日子特殊,令人心情激动的原因?
接着,归雁目光挪过去。
相比于已经换上衣衫的杜英,郗道茂还坐在床头,正在拿着毛巾擦白嫩的脚丫,而半解的衣衫,左侧的已经从肩头滑落。
大好风景,一时乍现。
大早晨起来擦脚?
归雁一脸茫然。
“愣着作甚。”杜英轻轻咳嗽一声,“去帮你郗姊姊打一盆水来洗一洗。”
郗道茂之前一直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此时茫然抬起头,才发现归雁已经进来了,顿时羞的往后缩。
不过旋即又想到了,这通房丫鬟,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又把小脚丫伸出来继续擦,同时忍不住抬起头,幽怨的看了杜英一眼。
“我,我先走了。”杜英被她看的背后一阵发毛,赶忙开溜。
归雁则端着水盆进来,差点和杜英撞在一起,接着便看着杜英匆匆离去的背影,走到郗道茂身前:
“大早晨起来,你们就······真是······”
她本来想说“荒唐”,不过毕竟郗姊姊是主母的身份,归雁也不好明说,只能无奈的帮着郗道茂一起处理。
郗道茂小声说道:
“你家公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他昨日的彷徨来看,还是难免有些近乡情怯的。
远走关中十年,他的记忆应该都已经模糊了,而且对于整个杜家来说,他是弃子,也是希望,大概是很矛盾的存在。
所以应该怎么面对家中兄长、家臣,还有怎么面对自家爹爹,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纠结和煎熬。
只是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在所有的文武将官面前,在你我面前,他仍然还得端着主心骨的架子。
因此他想要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只要他开心就好,这······”
说到这里,郗道茂低下头,似乎想到了一些画面,脸颊也浮现些红润:“这也没什么。”
归雁不由得点了点头:
“公子总是在保护所有人,而实际上他又何尝不需要保护?不过,郗姊姊你就宠他吧,这大早上起来的还要······”
郗道茂瞥了她一眼:
“既为君妇,当博君欢。这有什么问题么?若是换做你这丫头在这儿,说不定你家公子还多的是花样收拾你,到时候你怕是只能老老实实从了。”
归雁联想到有一次杜英扯着自己旁观他和谢道韫,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不过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服输,自顾自说道:
“若公子命令我,我自然要去做,不过那是被迫的。”
郗道茂哂笑一声。
信你个鬼,要不是小丫头年龄不够,杜英很少招惹她,恐怕小丫头每天都要积极主动的往被窝里钻。
论感情上的依赖和时间陪伴的长短,整个杜家后宅,都没有人能胜过归雁。
归雁惊奇的看着理不直气也壮,甚至还想和自己过过招的郗道茂:
“姊姊,你真的变了!”
郗道茂微微一怔:
“哪里变了?”
“变漂亮了!”归雁笑嘻嘻的回答,“我去给你拿衣服。”
郗道茂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外衫,已经让那家伙扯得不成样子,是该换一件了。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羞的直往墙角缩,而是轻轻笑了笑,抓起杜英的外袍裹在身上,趿上鞋子,去追归雁:
“今日应当穿的正式一些,你这丫头别乱拿!”
不管自己和以前哪里不一样,至少现在是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