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邺城是世家们经营多年的根据地,所以各家各户底下,都有四通八道的密道,不知道通往何方,且密道之中还有真真假假之别。
说来有趣,之前六扇门挖掘密道的时候还曾经挖塌过别人家的密道,可见邺城地下都已如蛛网密布。
所以在城破之后,察觉到王师有卸磨杀驴之意,世家不少人都顺着密道逃逸,此时发现慕容垂率军反攻,他们自然也开始在城中兴风作浪。
“这些人,还天真的以为此时帮助慕容垂破城,慕容垂以后还能对他们予以重任。”苻黄眉哂笑道,“既然如此,那这外城就留给他们闹腾吧,我们退守三台。”
参谋们大眼瞪小眼,最终有人站出来,不甘心的说道:
“大帅,现在就直接退到三台,是不是太快了?”
苻黄眉打量着他:
“要不你来说说,外城乱起,人心不宁,这城池应该如何守?”
参谋们齐刷刷的摇头。
苻黄眉施施然说道:
“既然如此的话,还不抓紧准备撤退?有失必有得,现在我们放弃外城,总比一两个时辰之后被慕容垂赶鸭子一样赶到内城去来的好。”
这些年轻人啊,之前所经历的战事都太顺利了,没有打过什么逆风仗,现在不战而退,显然让他们觉得难以接受。
年轻人,太过锐气了也不好啊。
“那······什么时候才能打回来?”有参谋弱弱问道。
好在刚刚苻黄眉通过训斥使者的方式,表明了自己对杜都督无可挑剔的忠心,否则此时参谋们真的可能会怀疑苻黄眉是不是想要拱手让出邺城,所以他们现在有此一问,显然已经接受了苻黄眉的命令。
“这个啊·····”苻黄眉向北望去,“就要看刺史什么时候能够解决战斗了。”
“若是刺史不幸兵败呢?”还真有刨根问底之人。
苻黄眉伸手在那人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再带着你们打回来就是了,胜败乃兵家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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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城外,慕容垂正勒马打量着城门。
不久之前,自己狼狈的离开这座城,如今,自己重新回来,命运弄人,但注定了这座城还要归属于自己。
为此,慕容垂的确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答应了河北世家提出的全部条件,从此之后,朝堂上的大权将会主要落在河北世家的手中,显然河北世家打算通过投资慕容垂来实现成为又一个王谢世家的梦想。
不过这是慕容垂能够接受的,只要鲜卑兵马的掌控权还在自己的手里,那么早晚有一天还是可以把河北世家连根拔起。
这些天真的汉人,真的以为掌握了朝堂上的话语权就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真正支撑话语权的,其实是兵权。
没有刀剑,说什么都不管用。
当然,除此之外,慕容垂还劝动河北世家出动海船进攻滏水,为此河北世家应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诚然,这些兵马若是能够保存下来,将会让慕容垂在之后的征战中有诸多优势,可是若是能够在今日之战中拦住王猛,让慕容垂进入邺城,那么牺牲了也是值得的。
另外,还有范阳王慕容德······
慕容垂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惭愧,自己确实是欺骗了慕容德,告诉他,自己打算和他会猎于滏水,结果最终只有慕容德南下,而慕容垂借助慕容德牵制住王猛,自己奇袭邺城。
这是慕容垂能够想到的、解决冀州战事的最好办法,只要能够拿下邺城,王猛的后路被切断,这是相比于和王猛决战于滏水更加稳妥的选择。
而且······若是慕容德赢了,那肯定也是惨胜,若是慕容德败了,那对于慕容垂来说也一样是好事,因为这样在河北,将不会再有人能够挑战慕容垂的位置。
虽然经历了之前枋头和邺城的连续失败,但是慕容垂,还将是完全掌控河北、呼风唤雨的慕容垂!
看着眼前的城门,慕容垂的心中,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启禀大王,苻黄眉已放弃外城!”传令兵激动的声音响起,“我军士卒已先登城头。”
“恭喜大王,重新入主邺城!”此起彼伏的祝贺声,将慕容垂从遐思之中拽了出来。
他轻轻一笑:
“懦弱之辈!就这,还敢呵斥本王的使者?
速速进城,本王倒要看看,这等色厉内荏之徒,还能够掀起来什么风浪,又或者打算缩头藏尾到几时!”
话音未落,他率先策马前行。
周围簇拥的将领和世家子弟们,也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今日,咸鱼翻身了!
确实比想象之中的简单了太多。
慕容垂在马背上一摇三晃,不得不说,这几天经历了从吴王到丧家之犬,再到吴王的大起大落,让这个专门改了自己的名字,只求不断提醒自己做人要稳重的吴王,现在再一次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统兵重返邺城,他不再是那个之前在邺城中处处都需要算计、处处都受到掣肘的吴王,而是那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狂飙突进的吴王。
有兵的感觉,的确很好;率兵厮杀、攻城克敌的感觉,也的确很好。
我慕容垂,又回来啦!
然而,还不等慕容垂行过城门,传令兵再次来报:
“启禀大王,苻黄眉率军固守内城,我军正在围攻!”
慕容垂冷哼一声:
“困兽犹斗。”
他的声音在城门洞中回响,激起“嗡嗡”的回音,也惹得周围的将领和随从哈哈大笑。
然而在这笑声中,一道匆匆的马蹄声响起:
“报——”
声音一下子压盖住了所有的笑声。
只听得那骑兵朗声说道:
“城北五里,发现西夷大队步卒!”
“什么?!”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慕容垂霍然回首:
“五里?!”
“不错!”传令兵匆匆回答。
然而很快有人提醒:
“汝身上·····”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传令兵已经从马背上软软滑落。
原来他的身上已经扎着好几支箭矢,方才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一直坚持到现在,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直接死了。
那跌落在慕容垂眼前的传令兵,还有他背上的箭矢,无一不在诉说着外侧游走的斥候猝然遭遇了怎样的袭击。
也足以证明传令兵所说的是实话。